从客室出来,小童又带他去了藏书阁。
“每每到了未时,学子们会来这里借阅文卷,抄写誊录,你进去吧。”
江不辞再一次拱手致谢,一日他已经连谢的三次,小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江公子不必客气。”
薄雪淅淅沥沥地敲打着青瓦,飞檐在雪幕中若隐若现。
江不辞深吸一口气,正要踏入藏书阁,却听见檐下传来嗤笑。
“瞧这草鞋上沾的泥点子,莫不是把田埂搬进书院了?”说话的是张姓贵家子,叫张必先,折扇轻点江不辞湿漉漉的裤脚,锦缎袖口绣着金线云纹,“金瞳儿从泥里捞的鞋,怕不是都带着稻香?”
江不辞不欲理他,随手拿了一卷书翻看起来。
“稻香?我看是泥臭味儿吧。”周围几个学子捂着嘴窃笑,有人故意将茶盏往廊边推了推。
江不辞堪堪避开泼出的茶水,怀中的书卷却还是被溅上深色茶渍。
他垂眸看着那抹褐色晕染开,金黄瞳孔里翻涌的情绪转瞬即逝,弯腰将沾了水的书页轻轻抚平。
来百川书院的第一日,他上的第一课,就是要万事隐忍,不露锋芒。
可他也不能任由他们欺辱。
“劳烦张同窗赐教。”
他直起腰时嘴角带着笑,只是眼底的寒意让张必先手中的折扇顿了顿。
“若这鞋能沾些稻香,是不是倒比某些人满身脂粉味来得清爽?”
“你!”张必先涨红着脸,听明白了他的意有所指。
自己平日里用些香料那又如何,轮得到他一个金瞳儿在这里指手画脚?
张必先将折扇狠狠敲在栏杆上,震得廊下悬挂的铜铃叮当作响,“不过是靠知府爹和县令塞进来的草包,也配......”
话音未落,藏书阁的雕花木门突然推开。
白发苍苍的老夫子拄着拐杖缓步而出,浑浊的眼睛扫过剑拔弩张的众人:“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江不辞,将《春秋》誊抄二十遍,明日交予我。”
江不辞低头应是,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压低的嗤笑:“关系户就是不一样,换作旁人早被赶出去了。”
他握着书卷的手指微微发颤,雪化为水,顺着屋檐滴在脖颈,凉意却不及心底泛起的寒。
果然,他这样的人,到了哪里受到的待遇都差不多。
深夜,油灯在案头摇曳,江不辞的影子在墙壁上晃出细碎的光。
砚台里的墨汁快要见底,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金黄瞳孔在昏暗中愈发醒目。
忽然,窗外传来几声积雪砸地响,他抬眼望去,只见月光穿过雕花窗棂,在地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
常渡村走了江不辞,孩童们一时间找不到可以嘲笑的对象,都有些蔫头耷拉脑的。
这几日潘阿毛终于被他老爹放了出来,他带着张忠和秦贵到镇上去了一次,不过赵百泉已经死了,赌场被官府查封。他们找到了混成乞丐的络腮胡,狠狠把他收拾了一顿。
从镇上回来以后,潘阿毛像是转了性子,来私塾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他什么也听不懂,过来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时常想逗阮清殊笑,阮清殊可不是个闷性子,可最近却越来越沉默了,时常会对着一张空白的宣纸发呆。
潘阿毛向来心直口快,他哼了一声,不满道:“江不辞走了,我看你的心也跟着飞走了,你就这么喜欢他?”
阮清殊脸一红,对江不辞,她也说不清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喜欢这种事,目前她没有办法确定。
“你不要吵我,我在想事情。”阮清殊轻轻推他一下。
潘阿毛却来了兴致:“想什么啊,跟我说说呗。我脑子虽然不怎么好使,但我知道的事儿多啊。”
阮清殊托着腮,愁绪将整张小脸铺得皱皱巴巴的:“阿毛哥,你想过以后吗?”
潘阿毛愣住了:“什么以后?”
阮清殊叹了口气:“就说我吧,我不似寻常小娘子那般手巧,针织女红一塌糊涂;在这样的世道下,娘子不能登堂入仕,就算可以,我也没有江不辞那般头脑;种地……我没什么力气,阿爹阿娘也不让我老往田里跑……”
潘阿毛想了想,乐了:“哎呀,不必发愁了。等你及笄了,你就嫁给我,我什么都不用你做。等我继承了我家的药铺,你就跟在后边收银子,哈哈……到时候我们生一群孩子,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多热闹……哎,你打我做甚?”
“无耻下流,你就该打。”阮清殊小声道,“我才不会嫁给你,我也不愿做一个只会收银子生孩子的娘子。”
潘阿毛努了努嘴,梗着脖子道:“你不想嫁我那你嫁谁,金瞳儿?他现在在镇上书院,将来若是中了秀才,哪里还会再看你呢?”
这话其实说得有些伤人,阮清殊不同他议论江不辞将来会如何,她只道:“我总会有自己的长处,只是还没有发现,对不对?”
她根本不是在询问潘阿毛,所以也不用他回答什么。
阮清殊咬着嘴唇,用毛笔在纸上胡乱画了几下。
愁啊……愁啊……
时间一晃便到了三月,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起来,河水解冻,又能通船,春耕的时令也马上到了,人们开始忙碌起来。
刘玉娥给江不辞做了两件新衣服,铺平叠好后放到包袱里。
百川书院管理极为严格,学子们无故是不能出来的。刘玉娥便打算着,去借一辆驴车来,到镇上去看看儿子。
人们在田里忙着犁地,见刘玉娥一脸喜气,好奇问道:“你家不辞考上状元了?”
刘玉娥听出这是在嘲笑她,抿抿嘴没搭腔,反正想着再过几日,她就能到镇上去看儿子了。
日头升到树梢时,风忽然变了味道。刘玉娥望着西边天际泛起的铅灰,像有人往晴蓝的染缸里泼了墨汁,心里一阵不安。
果然是要出事了。
刘玉娥在回去的路上没看清,一脚踩空,翻进了沟里。
几个路过的乡民把她从沟里捞上来,送到了潘家。潘老爷检查一番,告诉她是腿摔断了,接好骨头后,要在家休养三个月。
刘玉娥一听,立刻急了:“三个月怎么行,我还要到镇上去给不辞送东西呢。”
“是这个重要,还是自己的腿重要啊,要是养不好,后半辈子就只能瘫在床上了。”潘老爷故意板起脸来。
“娘,我去吧,你安心在家里养着。”江窈和阮清武赶过来,后面还跟着面无表情的殷如兰。
刘玉娥的腿上绑了布条,一起身时还是疼得她龇牙咧嘴:“窈儿啊,你去为娘不放心,要不就等我养好了腿……”
她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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