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容小虎打起十二分精神,同容鹿鸣一道走进军械坊。
宇文靖没出现,他的贴身侍卫蓝英引着他们走入内厅。
内厅广约三十丈,深约十五丈。白橡木的条案并排而立,整齐地摆成几行。每张条案前站着两个工匠,低头做活,金属碰撞之声,铿然悦耳。
见他们走进来,许多人停下手里的活,纷纷看过来,口中小声议论。其中不少人都是吉祥居的常客,认得容鹿鸣和容小虎。
容鹿鸣掷骰子、修弓弩,容小虎的秘制炙肉,这些早已在军械坊中传开,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军械坊的掌事,是三位年长的工匠。其中权力最重那位,六十开外,须发皆已花白。皮肤黝黑,精瘦,显得一双微凸的眼睛越发精亮。大家都称他“祁老”。
容小虎跟着蓝英去了后厨。两位副掌事也都去各忙各的。
祁老站到容鹿鸣面前,上下打量她,颇有些不以为然。容鹿鸣对这种眼神已经很熟悉了。
“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叫萧二。”
“会什么?”
“小人对弓弩有些了解。”
“有些了解,那就到后面去吧。”
一个年轻工匠领着容鹿鸣,走出这间内厅。
厅外是处扁圆形的花圃,连翘、紫荆、碧桃……都开得挺热闹。走过花圃中蜿蜒曲折的鹅卵石小径,步过一座石桥,石栏上雕刻着形态各异的小狮子,十分可人。桥下碧水静流,几簇荷叶擎着亭亭翠伞。鸟鸣声声,圆润如珠。
这里,静美得似与兵戈无关。
他们又绕过一座厅堂,与前面那座差不多大小。
其后仍是花圃小桥,不过花圃小些,种着紫、白丁香,煞是好闻。园中流水于此处汇作池塘,荷叶扶苏,荷花正酝酿着它的朵儿。
从这处石拱桥走过,可见池中锦鲤曳尾,优哉游哉。
“萧二郎君,就是此处了。”面前的厅堂只有前面两座的一半大小,色调也不同,是灰青与浅褐的。步步锦的棂花窗敞着,看过去,里面似乎无人。
“这里是专事修理弓弩之处,平日里常有两名工匠在此,不过,眼下他二人都有事返乡了。”这工匠有些局促,容鹿鸣虽不认识他,他可是认得容鹿鸣的。
他常去吉祥居,不怎么赌,但极爱容小虎的炙肉。见他兄弟二人都来了军械坊,心中不免亲近。
有些话在他心中辗转了几回,他开口道:“萧二郎君,在这军械坊中,最次等的活儿就是修弓弩,又累,工钱还比前面那些人少。祁老不好说话,可那两个副掌事……”他伸出右手,在虚空中掂了掂。容鹿鸣懂了,这是让她去使些银钱,好换个轻松点儿的活儿。
她虽不会那样做,但陌生人的善意总是让她感动。
把她送到地儿,那小工匠转身走了,边走还边朝她挥手。
这么看来,真是份苦差事?
容鹿鸣想着,推开半掩着的榆木雕花木门,“吱扭”一声,阳光满室,细小的尘埃的在光亮里沉沉浮浮。
很静,鸟鸣一声唤起一声,蓦地落下,又蓦地响起。
没有别人,只有容鹿鸣和堆了半间屋的残破弓弩。她很喜欢这里。别人以为,这是半屋破烂,她却知道,这是难得的宝藏。
她解开装着工具的小包袱,把凿、锤、锥别在腰里,一头便扎进弓弩堆里。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走了进来,容鹿鸣毫无察觉。待于木屑味儿、铁腥味儿之外嗅到一丝炙肉焦香,她才回头,看见容小虎给她送饭来了。
容小虎面带愠怒:“那个宇文靖大张旗鼓地把你弄过来,是来捡破烂的?”
“小声点儿。”容鹿鸣笑着,接过容小虎递来的棉布手巾,擦擦脸与手。
“没事儿,这附近,除了咱们,半个人影也没有。”容小虎边说,边打开食盒。
别说,伙食还真好!
两层厚厚的炙羊肉盖在大碗米饭上,浇着浓郁鲜香的酱汁,甚至,还洒了些花椒粉。
“这靖王还挺大方呐。”
“关他什么事。只要我在后厨一天,保证我们二郎饫甘餍肥。”
容鹿鸣笑得拍桌。
容小虎从食盒里捧出两碗,他和容鹿鸣一人一碗。容鹿鸣伸头过去比了比,这碗比她的脸足大了两圈。容小虎又从食盒里端出盘香煎白鱼……
怎么吃得完哦!
容小虎已经扒拉开了,“二郎你且吃,吃不完的,都交给我。”
也是,哪次和小虎一起吃饭剩下过?她吃不完的,都由他“包园”了。
她生在相府,自小肴馔精美。可她常常觉得,战场上的饭食很好吃,这里的也是。
第二日来送饭时,容小虎发现,那半屋的“破烂儿”已叫容鹿鸣分成了三大堆——报废的,可用的,问题不大的。
容小虎带来了水盆羊肉、生腌鱼脍,外加六个酥香的胡饼。
“整个军械坊这么多人,菜色如此讲究,小虎你也挺辛苦。”午饭后,他们一道把报废的弓弩搬到耳房。
“谁说大家都吃这个,能吃到这美味的就一些后厨和咱俩。”
容鹿鸣挑起一边眉毛,“这样开小灶,他们没意见?”
“他们想向我学厨艺,后厨里随便我折腾。”
容鹿鸣舀了一大匙羊肉,鲜美得令人动容。她心想,果真,到哪儿都得捎上小虎。
无人来扰。容鹿鸣每日按时点卯,准点回房。无需多言,颇有种山中无历日的感觉。
军械坊中的这处小殿,除了容鹿鸣外,就只有容小虎会不时踏入。
她喜欢这里深深浅浅的静,风来,雨来,晨曦来,晚霞来,没有闲人来扰。
她渐渐从相府、军旅的生活中剥离出来。那些很沉重的期待,无尽的算计,必须背负于身的荣耀,都叫她暂时卸下了,放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在这里,她静得像一片紫丁香的叶子,所有心思都延展在那些破旧的弓弩之中。
沉默的木柄和铜、铁零件,它们不会说谎。
按照弓弩的老旧程度,她把它们在地上一字排开,列作几排。她逐一拆开来看,再逐一组装好。
触摸、嗅闻、感知,这一把把弓弩以最生动的方式印入她脑中。
于是,她知道某一把弓弩最微小的瑕疵,知道它们曾经的主人用何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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