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章敬被踹得往地上一倒,他连忙伸手撑住身体,才不至于让自己像狗一样趴在地上。

即使这般,何章敬仍是不服气,他生来就是族中唯一的嫡子,享尽了风光,何曾受过这种屈辱。

他撑在草堆上的手紧握成拳,枯草深深扎进他皮肤里,疼痛从掌心里细细密密地散开。

“看来冯斯疾说你只是他的一条狗已经是抬举你了,像你这样三心二意背信弃义之人,分明连狗都不如!”何章敬抬起头,愤怒到发红的眼睛盯着陈护,那模样恨不能将陈护盯出几个血淋淋的窟窿来。

陈护咬紧腮帮,牙关里发出切切的声响,他用一双暗含杀气的眼睛死沉沉看着何章敬,一脚踹在何章敬的腿上。

他不发一言,只沉闷地不停踹何章敬,一脚又一脚。

牢房里油灯昏暗地燃烧着,陈护眼睛里的憎恶厌弃被照得一览无余。趴在一边的何汝成担心儿子被活活踹死,忙不迭爬起来,扑到陈护脚边,一把抱住陈护的小腿哀嚎:“别踢了,别踢了……”

何汝成说不出来那些求人的话,上次为了女儿当街给张洲竹下跪已是万般艰难,这会儿他再做不出来那种事,只是不停地重复着‘别踢了’三个字,喉咙里呜呜个不住。

陈护一脚踹开何汝成,竖起手指着李绮的方向,怒瞪何章敬说:“还不快爬过去!”

何章敬已被踹得完全趴在地上,这会儿听了陈护的话,他艰难的抬头,透过陈护看立在廊道上的李绮。

她眉目冷静,神色从容,居高临下地回看过来。她从来都是极美的,就算身处这阴湿的牢狱,身穿那粗麻的囚服,她的桃花眼也依旧散着流光,姿容靓丽,贵气逼人。

“呵……”何章敬讥笑一声,要他爬过去求她?绝不可能!

这么多年她被自己用一串璎珞耍得团团转,她是手下败将,他怎么可能给输家下跪拜倒!

念头方过,就听廊道外飘来阵阵凌乱的脚步声,仔细听去,还能听见其间夹杂着镣铐拖拽地面而过的哗哗声。

这吸引了何章敬的注意力,目光飘过去,只见廊道另一头,何暮穿囚服,戴镣铐,在四个狱卒的押送下往这边慢慢走来。

她脸上一条长长的血痕,从眼角下方一直延伸到下巴,鲜血糊住了她的半张脸,头发乱蓬蓬地顶在头顶,在昏暗的牢狱光线下,看起来像是一只死不瞑目的女鬼。

何章敬还以为是眼花看错了,他揉揉眼睛,瞪大望过去,仔细看了好几眼,终于确定那就是何暮,他从小护着长大的庶妹。

“圆暮!”何章敬嘶声喊她的乳名。

何暮的身子猛然一僵,轻轻侧头去看何章敬,刹那却忽然想到什么,迅速背过身去,以背影面对何章敬。

她现在的模样很难看,连街头的乞丐都不如,而兄长是她心中最神圣的存在,不可以让自己这副样子玷污了他的眼睛。

何暮突然的回避,让何章敬不明所以,他挣扎着想爬过去,刚刚动身,肩膀就被陈护狠狠踹了一脚,他受痛地跌了回去。

一边的何汝成只是远远观望着,何暮于他而言终究只是个庶女,曾经能为她去下跪求张洲竹,是因那时还没危及到何章敬。

现在何章敬还在陈护的脚下,庶女和嫡子,傻子都知道应该向着哪一个。

所以他没有上前,一直待在原地,警惕地盯着陈护,生怕他又对何章敬出手。

果然就看见陈护抬起脚看样子又想踹何章敬,他猛地扑上前,死死抱住陈护的小腿:“不准再踢了,他的腿本就没好全,每次下雨天寒都会痛,再这么踹下去旧疾复发,他会死的!”

何汝成喊出来的声音发着抖,额头上冷汗岑岑。他害怕,很怕陈护改变方向朝着自己踹过来,自己年纪已经大了,陈护却还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一脚过来只怕吃不消,儿子不死自己也得死了。

他怕死,但更怕儿子出事。

当初儿子的双腿被那条大鱼咬坏的时候,血流不止,高热昏迷了将近半个月,换了无数个大夫才止住他的血,稳住他的伤情。

他养了大半年,虽然保住了性命,可是却成了残废,且落下了病根,但凡天气过热过冷都会钻骨般的疼。

若是再被陈护踹出个好歹来,届时在这睁眼望不到天的刑狱里,谁给他们找大夫?

何汝成越是这么想,越是将陈护的小腿抱死。

陈护挣两三次都没挣开,不禁舔唇阴笑了一声,“老骨头还想护犊子?”

说着,陈护回头,冲守在牢房门口的狱卒喊了一声。

狱卒走过来,陈护把手里的刀丢到狱卒手里,随即握起拳头,狠狠砸在何汝成的后背。

揍脑袋容易出人命,揍后背是最明智的选择。

陈护几乎不停,一拳又一拳如雨点般落下,“让你护犊子!让你护!”

何汝成咳出血,却始终没有放手。

何汝成坐起身,伸手去拉开何汝成,但双手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儿,扯了半天也没扯动。

廊道上的何暮将这一切尽数听在耳中,忍不住地想哭,但眼泪流进脸颊伤口的痛苦她不想再感受了,那伤口不仅会剧痛,指不定还会烂掉。

何暮用力按捺住哭的冲动,肩膀忍不住地抽搐起来,她怕再待下去会忍不住,急忙迈开步伐赶紧离开。

她刚走,牢房里就响起何章敬愤恨的声音:“我爬!”

陈护还要再砸下去的拳头一顿。

他垂头看了何章敬好一会儿,才说:“早点这么说不就好了,何必白吃这么多苦头?”

说着,陈护收回拳头,朝旁边站开让出路。

他接过狱卒递过来的洁白帕子,一面仔细擦拭着揍过何汝成的手,一面自上而下地冷漠俯视何章敬:“开始吧。”

何章敬动了动,转过来趴在地面,赤红的眼里满是不甘。

陈护将帕子丢回狱卒手里,对着匍匐在地面宛如蜥蜴的何章敬森笑道:“爬好看点,说不定县主一高兴,就放过你们了呢?”

何章敬没看他,匍匐着往前挪,把铺在地上的干草摩挲出簌簌的响声。

何汝成动了动,要去拉他,陈护见状,猛地抽出狱卒腰间的佩刀,横在何汝成面前。

刀刃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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