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竟恐怖如斯
【只闻东西不知南北】
徐行尚不知那头谈紫已然登门拜访,她垂眼看了看地上变为碎片的测阵纸,发觉它的边角泛起了微微的紫金之色。
这说明此阵威力极强。想想也是,能与玄真子一较高下的阵手,若是没几分真本事怎能说得过去,只是她四人想要彻底打破这万兽阵却是难了。
更何况……
徐行转头一看,徐青仙已然安详躺下了,双目紧闭,手放在小腹上,小将在一旁摇她:“喂!你干嘛!”
没干嘛,只是单纯不行了。徐行心道,看来那夸张的江湖传闻也并非空穴来风。与喜爱争斗混乱的火龙令截然相反,神石温和澈然,遗世独立,对充满杀戮和血腥戾气的战场极为厌恶抗拒,若是祸乱之战在此结束,那此地死伤的人命绝不会少,徐青仙在这里极为不适,说明这里确是真的决战之地了。
这样说来,徐青仙常当逃兵也不一定是贪生怕死,亦有可能只是她不喜战场……罢了,再开脱下去连自己都不信了,徐行摇摇头,伸手将蠢蠢欲动的狂花头顶按住,道:“这阵法不错,倒是没怎么见过。听说你是自学成才,是真是假?”
羌笛阴恻恻道:“比起靠宗门资源灌出来的脓包废物,的确不错。”
“这么呛,是仗着自己缩在阵法里没人打得着你?”徐行道,“听闻你二十年前被昆仑驱逐出宗,至今仍对此事耿耿于怀,是真是假?”
这也是徐行此后才查出的。能被昆仑赶出去,含金量可是比被穹苍赶出去还要高得多——他本名是张奎,下手毒害同门师兄,导致其失语失聪,才被玄真子放逐门派,终生不得踏入昆仑。自那以后,他便改头换面,在外用些不入流的法子来灌养自己的阵法,这百兽阵中的猛兽栩栩如生,便是他不知**放血了多少雪原生物的成果。
至于为何会下手毒害,这缘由只有他本人知道了。他被昆仑赶出后,恨毒了玄真子,难怪口中一直喋喋不休什么“女流之辈”,恨屋及乌,连带着对六大宗都极为愤恨,看到有门人以此身份为傲,都恨不得杀了痛快,蛰伏了这好些年,终于在今日遇上了与他一拍即合的师墨,又怎能不为其肝脑涂地呢。
其实,徐行一直很想说,若是有什么自认为极为正确的事非要待到有人撑腰了、顺风了才敢跳出来做,那不叫一拍
即合,那叫同样懦弱。
“驱逐?羌笛哈哈笑起来,“那一群只会炼丹的废物,门派破落至此,值得我待么?我若是不出宗,如今那掌教之位上坐的是谁还未可知。
“我不赞同。徐行认真道,“要成一派之长,武力与智力缺一不可。尤其是武力。极致的智力可以弥
补一些武力之上的差距,但极致的武力下便不太需要考虑智力了。两面开花是最好,一强一弱也勉强可以,若是二者都一般的话,我建议,还是活着开心就好了。
“什么意思?羌笛阴沉道,“你是暗指我不够资格?
徐行无辜道:“没有。我是说,张道友你开心就好。
羌笛怒道:“你!!
百兽阵内野兽狂吼,然而,只要徐行不再踏入那阵法边缘,此阵便奈何不了她半分。徐行将徐青仙扶起,见她脸色惨白,心下已有定夺。
前来此处,一是为了查探朱颜散异样,二则是为了一会羌笛。不论对方品性如何,这百兽阵是他早前便花心思布下,若是这般轻易就被四人打破,那也未免太失天下阵手的面子,何论现在更是减了一人之力。徐行面上不显,一直使力按在狂花头顶上的手一松,狂花便如脱缰野马般狂奔而去,她没带重刀,径直跳起一拳,尖锐的破空之声中,阵法被砸的霎时泛起阵阵涟漪。
一般来说,人的第一击便是威力最强的一击,再往后,力气衰退,只会越来越弱。但狂花却一击比一击更强,一击比一击更急。怎奈何她这般狂风骤雨般打着,阵法兀自波动,却无要破碎的迹象,羌笛冷眼看着,终于沉不住气道:“明知做无用功,却还白费力气,果真蠢得令人发笑。
徐行嘻嘻道:“你不如想一想,我为何要白费力气?
阵法虽强,但羌笛不论真身是否在此,都必然要花费气力去维持,以他的狗腿程度,青莲台某处定然有一个更强的阵法。这边用的气力多了,那便能用的就少了,这是自然的事。
果不其然,羌笛警觉道:“你什么意思?
能连着问两次“你什么意思的,很难是聪明人。徐行叹道:“你应该知道,有风声称,无极白玉两门掌教都已暗中来了昆仑,这两门掌教若是与峨眉联手,可怜师府主一把老骨头,不知还能不能扛得住?
羌笛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三次了。徐行笑道:“你猜我自
称叛宗是当真放弃了穹苍的资源还是假意如此骗取师墨信任如今里应外合拖住你帮助其他人对青莲台下手?”
“…………”
沉寂之间不知羌笛是思考了什么惊天动地的阴谋亦或是复杂至极的诡计再出声时便是狠毒至极的诅咒:“卑鄙小人不得好死!!”
徐行又不在乎。她早不得好死过了还差这一句。但无论打架赢没赢她吵架不能输刚要还嘴狂花便一拳锤去震的叮铛乱响大怒道:“你才不得好死!!”
狂花不知为何对“死”这个字极为敏感现在一听此言便气得脸色涨红。徐行若是不搭腔羌笛或许还更恼火现在有了个比他情绪还激烈的人两厢对比他反倒心情畅快不少冷笑数声道:“你不就是想看里面的东西?给你看罢……”
说罢林中百兽骤然消弭。
没了阵法隔绝徐青仙难受更甚眉间紧锁
羌笛走得这么干脆有她随口使诈的原因亦有对此地较为放心的缘故——他似乎很信任徐行并不会看出什么端倪。果然此处和冥洱海别处根本看不出区别都是一样的暗绿葱茏毒藤蜿蜒徐行眼前一定撕下一块布料隔布挖出了一颗极为粗壮的朱颜散。
这朱颜散跟药店里炮制过的长相极为相似要说不同便是根茎更加饱满暗红了。尤其是最扎根于土壤中的底端红润饱满的近乎像一枚浆果仿佛微微使力内中就会有红色的液体流淌出来一般。
小将远远的道:“好了没有?我真的不想扶着她了!”
其实根本没人要她扶让徐青仙躺地上又不会怎样。徐行失笑间忍住将**塞进嘴里的冲动起身道:“走吧。此行也不算白走一遭收获甚丰。”
小将道:“确实。”
狂花不解道:“什么收获?”
这也是神通鉴想问的问题。大老远跑了一趟根本看不出这药有什么异常只跟羌笛见了一面——连面都没见上!唯一的好处便是避开了昆仑东岸那些无必要的纷争保留了实力这叫什么收获甚丰?
“羌笛作为青莲台一大战力他究竟是哪种人很重要。对我们而言他是庸才好过他是将才是蠢才好过他是庸才。”小将无言道“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无极白玉两门最不可能
的就是在此时发难峨眉穹苍也更不可能联合能被徐行这么不诚意的谎言骗得一副大敌当前模样他必然是个蠢货了。这难道对我们不是好事?”
神通鉴迷糊道:“什么意思啊徐行?我怎么没懂啊他看起来还好啊?”
徐行叹息少顷又想到另一条聪明鱼想来自己也不是那样做师失败难得温柔道:“没事你也活得开心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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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救郎无心师墨连着几日开办医会重金求诊天下良医一时间青莲台人来客往各色医者随踵而至险些将门槛都踏破了四处弥漫着药香之味经日不散。
众人打了这好些天再有斗志也该歇一歇了纵横碑之争方才冷却便被这医会重又点燃。
就算不为这重金对自己的医术亦无那般自信但活生生的一个稀罕病例在前医修们又怎舍得不去一观而这也正是郎无心首次在天下之人眼前露面。
又拖了这些天她的面色愈差了苍白到近乎惨然然而坐在武侯车上却是丝毫不露疲态进门的无论是谁是大人物亦或是小人物她皆能一一叫出名来有一人提着刀匆匆而过在诸位名流之前不欲抬头
名为临江的刀客抬眼清秀的面上满是受宠若惊的愕然。他自小孤苦手上冻疮顽固一到雪季便会复发疼痛难忍。他一个寂寂无名之人郎无心竟能记住他的名姓甚至记得他这点微末的小伤?
师墨不在郎无心一人竟撑起了这个场子言语谈笑之间丝毫不乱气度端方根本看不出她是一个命不久矣之人。众人在此地待了少顷不由皆心道莫怪师墨为这个方才初识的义女如此上心这般智才英年早逝岂不可惜?只是更可惜的是身子骨弱也无修为若郎无心有练武的天赋恐怕成就远不止如此了。
其间有少林赶来的宾客莫名对她的面孔有些眼熟总觉得和此前祸乱少林的封玉有七分相似但封玉当街便被徐行一剑断了气此刻又怎能出现在昆仑?于是纵有疑惑也都按下不提。
至于提前掩去面目的郎辞本就无人在意现在佩剑站于郎无心身后看上去便是一个普通的贴身护卫更不会有人觉得异样。
师墨不知去忙
了什么,一柱香后方才归位,对在场众人颇有歉意道:“是师某来迟了。敢问,小女伤情如何?
在场众人纷纷摇头。有资历较高些的,仗着胆子沉思道:“令嫒胸口顽疾,实在凶险,并且天下罕见。有极大的血块淤堵在心脉间,不取出,心脏迟早会被拖累停跳,若是取出,更是出血甚多,回天乏术了。
这些话南来北往的医者都说烂了,师墨苦笑一声,余光却往门外望去,果不其然,风过之间,一道烈焰般的衣摆荡进屋内,谈紫在众人陡然色变的神情中,弯眼笑道:“师府主,在下携人前来,并未通报,不知府主可否欢迎啊?
在其身后,一个容貌俊美的男子跟着踏入
门间。这人长了双极为浓黑的眉眼,眉毛些许杂乱,眼下略微泛青,英俊之间,七分轻浪,三分虚浮,甫一进门,眼睛便找着在场姿貌姣好的人盯去,正是臭名昭著的毒狼宗楚仁。
原本在场众人看见谈紫便已经够面色不善了,再看见这只毒狼,竟反觉得谈紫都顺眼不少。想来宗楚仁是谈紫带来的,又更想一口唾沫呸去了,真是狼狈为奸!
若说白玉门以灭情入道,宗楚仁便是以人欲入道——至少他自己是这般给自己解释的。但人欲多得是,食色性也,你宗楚仁既不爱吃,更不爱睡,成天便惦记那档子事,还扯什么遮羞布,怎不说自己以裤裆入道?
此人荤素不忌,男女不忌,甚至人妖不忌,只要看上便一定要弄到手,没修为的简单,有修为的废了,直到他腻了才肯放走,名声比其裤裆还烂,奈何此人一手下毒功夫出神入化,谁敢义愤多嘴一句给他听见,明日便会被毒哑。就算今日不哑,总有一天也会突然聋哑,是以众人敢怒不敢言,只起了个绰号背后叫他毒狼。这厮又极为奸猾,欺软怕硬,穹苍之上好看的人恐怕比红尘多得多,没见他敢碰过掌教长老,可见他也很知道谁可以践踏谁不能,一言以概之,真是个缺了八辈子德的损货。
任谁都看得出来,在场没有一个人欢迎这两位不速之客,然而,师墨却道:“族长既来,师某自然扫榻相迎了。
他二人的交易绝不能摆到明面上,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师墨只能寄望这位天下第一毒能将郎无心顽疾祛除,宗楚仁要是再无方法,可就真的无可奈何了。
正巧,宗楚仁也在看郎无心。
只是,他这看法可不算什么好
的目光,连旁人看着也感觉一阵不适,何论本人,郎无心却不闪不避,唇角微勾,朝他很浅地笑了一笑。
事已至此,想来再怎么恶心此人也只能捏着鼻子受了,人命要紧,谈紫退至一边,与师墨二人注视着场中,宗楚仁上前替其把脉——这当然也只是走个过场,他要用的**早已调配好了,只是那手不规不矩,还十分轻浮地一捏郎无心尾指,在她掌心勾了两勾。
哪怕师墨对郎无心更多的是利用,也难以坐视了,眉间紧皱,谈紫适时开口道:“宗楚仁,专心一些吧。
不知他开出了怎样的条件,才能逼使这毒狼替他做事,谈紫话音落下,宗楚仁终于将手收回,郎无心淡淡道:“父亲,我没事。
她语气淡,唇间笑意更深,身后郎辞蓦然看向宗楚仁,神色忽的变得有些复杂。
宗楚仁摸出一颗平平无奇的药丹,棕紫色的,闻着甚至有些诡异的发香,道:“吃下去。
郎无心与郎辞一齐看着这颗小小药丹,两人的目光都同样沉凝。
九死一生,捡回一条命来,纵使表现得再从容,又怎可能将生死置之度外。郎辞的掌心隐隐汗湿,喉间干涩,心跳如雷,郎无心的手指一颤,重又恢复平常,未再犹豫,张口将那药丸吞下。
青莲台内,寂静无声,所有人都紧盯着她,郎无心抿唇,额角见汗,似是疼痛难忍,再过几个呼吸,竟是“哇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来!
这鲜血尚是朱红的,但她丝毫没有止住的意思,血自口角源源不断地溢出,顷刻间便将身前衣物尽数染红。很快,这血中开始掺杂暗沉颜色,甚至有了一些细细小小令人不愿再看的碎片,她那羸弱的身躯仍在往外不断呕血,仿佛要将浑身的血液都吐出来一样!
这惨状当真世所罕见,在场之人虽鱼龙混杂,但医者众多,平日见多识广,看到这景况都不由眉头紧锁,觉得此人性命危急了。郎无心脊背弓起,面孔藏在乱发之间,在人面前狼狈至此,也是头一遭,郎辞终于站不住了,急道:“你怎样?!
郎无心无法应答,动静也越来越微弱,待到最后,喉间一哽,竟是吐出块暗红色的血块来,其上痕迹斑斑,腥臭万分,她脸青白得像个**,往前一伏,竟无声息了。
郎辞将人接住,双手狂颤道:“你……
哗然中,师墨猛然转头,看向谈紫,皱眉道:“族长,这
是怎样一回事??”
“眼见如此。”谈紫不动声色道,“在下应允的是让令嫒性命无虞,可并未应允她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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