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旅店杀

少柠已经接连赶路了五日。

她从未如此长途跋涉，只觉浑身都快被马给跌散架了似的。从淮阳到平乐，走的官道，一路还算平和，三人乔装打扮，在平乐补充了物资，又从平乐出发，前往净阳。

暮色沉沉，只有路边一处旅店亮起豆大点的橙光。

三人将马牵给小二，曹洒金递出半两碎银：“喂些草料和水，好生照料着。”

“诶！诶！”

小二满脸堆笑，将碎银仔细地揣进衣襟里。

安全起见，三人住在一间房里。

虽然浑身汗涔涔，又混着尘土，但在外不便，只用了一张抹布简单擦拭周身。

旅店提供的牛肉片、野菜和糙米摆在桌上，少柠本来想吃，但被曹洒金制止了，她提醒道：“如今已非安宁地带，保险起见，还是吃自己带的。”

于是少柠又啃起了玉米馍。

小二来收拾盘子的时候，见牛肉片未动，迟疑片刻问道：“这些客官们不吃吗？都花了钱的，牛肉切出来小店也退不了的。”

曹洒金：“我们不饿，钱会照付的。”

小二愣了片刻，似是想到什么，点了点头。

他将桌上的饭菜麻溜地收拾干净。

晚间三人轮流值守两个时辰。

曹洒金第一个值，少柠第二个，李小风第三个。

少柠几乎沾枕就睡，没有做梦，睡得很沉。

没过多久，就被曹洒金轻轻拍醒：“我熬不住了。”她连连打哈欠。

“什么时辰了？”少柠小声问。

“已经是丑时了。”

曹洒金睡去，少柠时不时站起来走动，不敢在一个地方多坐，怕不小心睡着了。

然而她站着，眼睛也不知不觉闭起来，直到脑袋重重往下一沉，将自己惊醒。

紧接着，她听见房间外有逐渐靠近的、故意放轻的脚步声。

一把刀从门缝里缓缓插了进来，刀面亮出少柠惊惶的眼神，她赶紧小跑到床边，将曹洒金和李小风拍醒。

与此同时，那把刀往上抬，门闩落地。

曹洒金和李小风坐起身，拿上了枪和大刀，两个贼匪闯了进来，见是三个女子，互相使了个眼神，起了歹意。

“这家旅店已经被我们控制住了，你们老实点，让我们爽一爽，还能给你们条活路。”

李小风率先一把大刀砍了过去。

曹洒金紧跟在后，长枪挑起，仰面劈下。

解决完贼匪，三人从楼梯下去，发现旅店的人已被屠杀。

少柠的视线落在倒在血泊中的小二身上，他手里拿着抹布，似乎在擦地，趴在地上，背后却破了一个大口子。怀里揣着的牛肉片连同一个拨浪鼓在挣扎逃命时掉落了出来。

“阿柠，快逃！”

曹洒金和李小风掩护着她到了门口，可是越来越多的贼匪包围过来，两个人渐渐不敌，体力快要被车轮战给耗尽。

【回溯】

解决完那几个贼匪后，少柠轻声道：“旅店里可能还有他们的人，我们从窗户出去。”

床单拧成条，顺着窗户延展到地面。

依旧是曹洒金先下去，少柠第二，李小风第三。

三人落地后，藏身在暗处，曹洒金：“得去把马牵走。”

很糟糕的是，马在旅店的另一边，要过去得绕着旅店走。

有点冒险，但是，不把马带走的话，凭借两条腿，不管是走到净阳，还是返回平乐，都不知道要走多久。

少柠：“试试吧。”

李小风也点点头。

三人慢慢往旅店另一边移动，依靠着时间回溯，一路上有惊无险。

很快到了系马的地方，解决掉看马的贼匪，三人骑马，继续前行。

少柠回头看了一眼。

旅店亮起通天的橙光，那群贼匪杀了人，还放了火。火势凶猛，照亮了半边天。

对不起。

贼匪太多了，能顺利逃脱旅店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了。

少柠心里默默道，她都自身难保了，她没办法救。

“全身而退，还算幸运。”曹洒金见过大风大浪，是她们三个人中最镇定的那一个，很快定好行进方向，“前面没有旅店了，只有一家驿站。那家的驿丞我认识，应当能提供地方给我们短暂歇息。”

少柠离被火烧的旅店越来越远，但是小二堆笑的脸、怀里的拨浪鼓和散落的牛肉片、血泊中的惨状始终萦绕在脑海里。

——真的不可以救吗？

真的没有一条生路吗？

可是那群贼匪拿刀的样子狰狞可怕，少柠不愿意再面对。

——“这些客官们不吃吗？都花了钱的，牛肉切出来小店也退不了的。”

他或许是一个父亲，偷偷拿店里客人剩下的牛肉回去给小孩吃。

他很勤劳，很晚很晚都在擦地板。

马也照料得很好，吃了健康的草料，跑起来健壮有力。

他是一个不幸的普通人。

少柠闭了闭眼，理智告诉自己绝无可能，但心底冒出一个声音。

——试试吧。

【回溯】

子时，少柠一个激灵坐起身。

值守的曹洒金在黑暗里走了过来，压低声音：“怎么了？做噩梦了？”

“是，很可怕的噩梦。”

少柠推开门，站在二楼上往下面看。

旅店漆黑，安安静静。

贼匪丑时会来，不能待在旅店。

少柠取出火折子，又薅了把床下铺垫的稻草。

曹洒金一时捉摸不透她要做什么，也没有阻止。

少柠点燃了稻草。

曹洒金：！

燃烧的稻草被扔向四面八方，迅速舔舐遇到的一切可燃物品。旅店里气温骤升，冒出了黑色的呛人的黑烟。

曹洒金制止已经是来不及了：“江少柠！你是梦游了吗？”

“走水了！走水了！”

少柠一边喊，一边到处点火。

到了一楼，火光照亮了一双明净的眸子。

被叫醒的年轻男子披着蓝色粗布长袍，拉开房门时鞋都没来得及穿，满脸惊惶：“姑姑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少柠没有回答，掠过他继续放火。

她本来想用火把旅店里的人赶出去，免得直面对上贼匪。

但她还是错估了人的心理。

发现火的第一瞬间，人不是选择离开，而是选择救火。

没消片刻，火势就在一桶一桶井水中扑灭了。

有个黑胖的厨子在救火过程中受了伤，蓝衣男子从房间里取了方正的药箱，蹲在一侧为他敷药。

紧急救火之后，旅店老板终于有时间寻根究底。

“这火是怎么起的？”

有人指向少柠：“就是她！她手上还有火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