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藤(2)
第二日,祐子仍然满脑子都是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天秘密。
她正犹豫是否应去试探一下时雅,但又觉这种事还是少管为妙。
正在廊上踟蹰之间,只见一垂髫盲童缓步走过,祐子忙微微侧身避让。
这盲童名叫阿古,是时月的侍从,虽目不能视,时月却说是宿慧之征,故一直带在身边培养。
“东宫妃殿下。”时月见到她,恭谨地行了一礼。只见他今日一身玄色朝服,长身鹤立,倒真有几分光风霁月的模样了。
“左京大人?今日是来内里主持什么仪式吗?”祐子微微笑道。
时月如今仍是主管祭祀堪舆之事,但为了升殿,得了个左京大夫的虚衔。
“殿下慧眼。入夏后,法皇病势沉重,臣奉命前来为圣人祈福。”时月语气温和,不卑不亢。
“哎。虽是新近入内,改日本宫也当寻个机会去看望法皇,也替东宫殿下尽些小辈的心意。”
“殿下,借一步说话。”时月闻言,略略垂首,向她递了个眼色。
祐子微微点头,眸光流转,阿满遂会意一同跟上。时月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祐子,似乎默许阿满随行。
不久,时月已带她们二人走到了飞香舍。
此时,院中的藤花已经盛放于枝头,如云的花枝随风轻摇,此情此景,竟不逊凤凰殿分毫。
“殿下,此处便是飞香舍。因院中植藤,也称藤壶。”
时月负手而立,正与她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谈,语气从容,却忽而话锋一转,“虽说凤凰殿的藤已是京中一绝,内里的藤树也是别有一番致趣。殿下若是思亲之情难解,不妨常来飞香舍转转。”
“虽说东宫殿下不拘小节,总是出宫归家,也会落人口舌。”
祐子目光一黯,心下警觉起来,行晏权势滔天,她多归宁几次也不成问题,可时月如何对自己的行踪都知之甚详?
“大人的心意本宫明白。此殿格局别致,藤花又寓意吉祥,相当适合宠妃居住。只可惜空置已久,不知日后哪位殿下能有这个福气?”
承香殿虽是陛下践祚前娶的侧室,多年以来一直宠遇平平,如今更是被后来的梅壶压了一头。
“臣岂敢妄断陛下心意呢。”时月笑着道,“说起来,臣不太通诗书,然而蒙陛下恩典得以在内里办差,平日里得空也会寻些机会精进学问之道,以免侍奉贵人时失了体面。”
“时月有幸从大唐习得通灵除祟之术,继承家学,不怕殿下取笑,有时翻阅古人之作,也偶得一些鄙陋感想。”
“六条妃生灵作祟杀害了葵之上,可见女子的嫉妒之心是很可怕的。不过,也怪这六条不能如殿下一般耳聪目明,发现光之君早已移情紫姬,这才让紫姬免除一场无妄之灾。”
时月说至此,目光望向祐子,与她眼神交接,那双眼瞳澄明如镜,似是波澜不惊。
他不由得有些紧张,希望自己……没说错什么吧,这可是昨日翻了好久的书才想出来的。
祐子却只暗自腹诽。这个人总说自己无甚才学,那何必这般拐弯抹角地说话,真是累人……
光源氏与紫姬是影射她与行晏的私情,六条应是指照姬。
不过,也不需担心时月用照姬威胁她,毕竟她手中也握着时雅的把柄。
倒不如说,时月早就知道她的秘密,现在才找上门来谈交易,多半是因为发现承香殿和贵子的私情暴露了吧。
“左京大人也读女流文学?”祐子道。
“真才实学岂分男女,正如殿下才情无双,自然明白时月在说什么。”时月仍是温和含笑。
祐子暗暗握紧了手中的扇柄。比起尚不明态度的京极殿,合作对象……这里不是有一个现成的吗?
“左京大人道法高超,果然读书也有独到见解。既然如此,不妨让本宫来替大人解惑。”
“大人也看出来了,这怨灵作祟,缘起于人心之恶念。所以阴阳之道,实际上就是驭人之术。”
“这内里本就是人心驳杂,欲念丛生之地,常有邪祟为祸人间,也正因此,陛下倚重大人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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