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金绣阁出来,宁秋浑身轻飘飘的,脑袋有些晕,脚步虚浮,不确定是高兴过头,还是累出了毛病。

她往边上一站,倚靠着墙休息一刻钟才慢悠悠动身往回走。

路上行人很少,鳞次栉比的铺子几乎都打烊了,只剩下那些供人打尖住店的酒楼客栈和寻欢作乐的秦楼楚馆依旧灯火通明。

宁秋蹒跚着步子,踽踽独行。

褪去进入复选的愉悦后,再看晚间漆黑中带着幽黄光线的街道,她只觉得骇人得紧,当下不禁后悔起来。

为什么自己不能控制一下倔脾气,今日人多排队就明日再来不行吗?

非得咬牙排半天,时间只够初筛,摸黑回客栈就算了,明日复试还要再跑一趟,也没省什么事,反倒因此走夜路担惊受怕。

“唉!”

宁秋越想心中越懊悔,叹完一口气,街对面突然传来一声闷响,随即好几名醉汉伴随着哄笑声跌跌撞撞进入她的视野之中,把她吓了一大跳,慌忙朝阴影处躲避。

好在双方隔了一条街,宁秋躲得也快,夜里视物不清晰,醉汉们并没有发现她的存在,待街道重新归于平静已是一刻钟后了。

宁秋从阴影处走出来,轻轻拍了拍胸脯压压惊,不敢再磨磨蹭蹭,一时间如同身后有狗撵追似的,撒开腿就跑,一路呼哧带喘,遇到客栈就在门口歇一歇,缓过来继续跑,半个时辰的路程硬生生被她缩短至两刻钟。

当她看见带着福来客栈标志的大灯笼时,喜极而泣,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了。

“哎呦,姑奶奶,您总算回来了。”

福来客栈的小伙计彭青着急忙慌迎上来,“这一整日您去哪里了?到处不见人影,再不回来小的就要去报官了。”

彭青是个热心肠的,那晚受周砚所托照看宁秋一二,今夜上值突然发现人不见了,急得团团转,若非职责所在离不得客栈,他自己就跑出去找人了。

复而一见到宁秋,情绪上难免有些不受控制,说话语气又急又冲,面色也不太好。

宁秋住进福来客栈五六日,与彭青没少接触,知道他没有恶意,气还没喘匀就赶忙解释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我今日出去找活干,下午才知金绣阁在招绣娘,机会难得,排了半天队才轮到我,那时天已经黑了,晚也没办法。”

她笑的腼腆,实在太累也不管什么形象不形象,一屁股坐到地上,背靠客栈的墙面继续说道:“你是不知道金绣阁的绣娘竞争多激烈,为了聘上这份活,大家伙也是拼了,从街头排到街尾,从早上排到晚上,懂刺绣的就不必说了,那些缝衣服都费劲的人也来应聘学徒,就想多一门手艺。”

说到自己感兴趣的领域,宁秋眉目舒展,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很放松。

“原来如此。”

搞清楚来龙去脉,彭青的情绪也稳定下来。

他笑着问道:“金绣阁在咱们平州名声响当当,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里用工要求可高了,姑娘可有把握?”

“有五成把握。”

宁秋嘿嘿一笑,俏皮又得意道:“我通过了初筛,管事的让我明日午时之前过去复试,好好表现还是有机会拿到名额的。”

“那我提前恭喜姑娘了。”

彭青这会儿也闲,干脆坐门槛上与宁秋聊起关于金绣阁的八卦。

“去年金绣阁有两个绣娘到一个官老爷家量身定做衣裳,被那家老爷看上聘为良妾,直接跨越阶层,以后的孩子也是官家子,惹得城中不少大姑娘小媳妇羡慕呢!”

“真的?”宁秋瞪大了双眼。

她对做高门妾不感兴趣,但惊诧于此事背后的各种弯弯绕绕。

绣娘不是一份养家糊口的活计吗?赚的是技术,赚的是辛苦钱,怎么到了别人那就变得如此陌生?

“当然是真的。”彭青左右看看,刻意压低声音,“不过是哪位官老爷咱们不能议论,大户里头的事多着呢,你以后若能进金绣阁做工记得多注意点,你愿不愿意是一回事,遇到不讲理的,咱们小老百姓也斗不过不是?”

宁秋点点头,不好再同彭青八卦,找个借口回屋洗洗睡了。

她歇下后,彭青才想起来忘记正事了,顿时懊恼不已,嘀咕道:“周爷带来的包袱怎么办?只能明日再找机会转交了。”

......

宁秋有做绣活的经验,复试要求在手帕上绣一朵菊花,她也完成的很好,当场就拿到了一个名额,暂评为一级绣娘,工钱每月三两银子。

除此之外,铺子里的绣娘还有一份福利,下工时间做的绣品可以在铺子里的寄卖专区售卖,铺子只抽一成,其他收益全归绣娘本人所有。

这对于有家庭负担希望多挣银子的绣娘来说,是份及其可观的外快。

金绣阁只包一顿午饭,过年过节会下发节礼,不包住宿,宁秋觉得有些不太方便。

但是金绣阁的待遇着实可观,相对而言,住宿问题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

宁秋笑盈盈地告别金绣阁的管事,直奔馄饨铺,打算点一大碗肉馄饨再加一个卤鸡腿好好庆祝一下。

她沉浸在未来可期的喜悦当中,并不知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已经有个人盯上她了。

……

庞桥今日旬休,闲来无事出门四处找消遣。

伊春楼的杨柳姑娘近来很合他的心,可惜楼里晚上才做生意,白天过去有银子都花不出去。

平昌街那边养了两年的外室怀孕了,短短一个月时间已经问他要了三次银子,还一次比一次多,烦人得很,又不能不管。

为此他借职务之便吃了不少回扣,整日里提心吊胆,就怕被主家发现没他好果子吃。

琢磨来琢磨去,庞桥决定去赌坊试试手气。

一来他确实很缺钱,需要获取更多来满足当下的需求,二来因他上次输了五两银子,今日看看能不能找回场子?

半个时辰的热血沸腾,整个人兴奋无比,各种喊叫声夹杂在一起,一步步将人引入深坑。

庞桥一次又一次将银子拍到赌桌上,叫喊不比在场其他人小声,可惜结果不尽人意,输光银子不说,还倒欠赌坊五十两。

五十两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足够在平州相对一般的地段买一处小宅子了。

庞桥在朱员外家只是个小管事,每月月银八两,乃家中挣钱主力,加之厌烦被管束,财政大权必然要抓在自己的手中。

为博孝子的名声,庞父庞母赚的钱他大多情况下都不会要,让他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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