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天没回家了,承影也懒得收拾,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这间杂货店实际上空间不小,但是被一堵墙隔开了,前面用作店面,后面就是承影住的地方。
此时承影躺在柜台后面的摇椅上,昏昏欲睡,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怀中的电子猫咪毛茸茸的半边身体。
昏黄的灯光投影在窗户上,一道影子,仿佛没有重量一般,悄无声息地滑入屋檐下。似乎对两天以来一直黑漆漆的窗户突然亮起来这件事感到疑惑,影子停在了窗户下方。
锈蚀的桁架在头顶纵横交错,巨大而冰冷的的混凝土建筑如同史前巨兽的骸骨,在各色灯光映照下,在地面投射出狰狞的暗影。空气中弥漫着机油、铁锈和雨水渗入混凝土的湿冷气息。
这不过是蜂巢的日常景象,窗台下的黑影却瑟瑟发抖地看了许久。
黑影在窗台下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踉踉跄跄地靠近了杂货店紧闭的门,和正好推门出来的承影差点儿撞上。
承影在瞬间后撤半步,早已无声无息地按在腰间武器上的右手顿了顿,冰冷的杀意一闪而逝,随即被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取代。
其实在黑影来到窗台下时,承影就已经注意到了。
蜂巢确实是个治安混乱的地方,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联邦的治安官,秩序全靠街区帮派们维持。
然而在这片街区里,在承影出手废了好几个帮派的打手,并且和帮派老大把酒言欢后,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不长眼的家伙盯上这里。
起初承影还以为是其他街区流窜过来的小毛贼,没想到——
居然是那个惊鸿一瞥,给她送来十五万意外之财的金发美人。
其实承影没想到会再次见到他。
毕竟他已经当场给了承影十五万这么一大笔款子。在承影看来,这个冤大头有可能早就已经被乔休尔家族抓了回去,如果他侥幸脱逃,不被白狼家族的护卫抓回去的话,应该也早就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了。
那所谓存在斯通银行秘密账户的三百万对承影来说,就和老板画的饼差不多,都是空头支票。
只是没想到,看看这是谁,三百万居然自己再次出现了?
不过他已全然不复承影记忆中那副精致模样。披在外卖呢的黑色斗篷长袍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的,成了破布条,依稀能辨认出里面穿着的应该是昂贵的定制西装,现在也只是脏兮兮、湿漉漉地紧贴在他身上,勾勒出因寒冷和疲惫而微微颤抖的轮廓。
鞋子上沾满污泥,一只鞋头甚至裂开了口子。曾经被精心打理的金发此刻杂乱地贴在惨白的额头上,雨水混着不知是汗水还是血水的污迹,从他脸颊蜿蜒而下。
不过美人还是美的,甚至当他抬起头,那双漂亮的剔透的蓝眼睛,此刻只剩下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惊惶和……一种近乎卑微的乞求,更增添了某种楚楚动人的风韵。
承影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她甚至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唉呀,真是可怜啊……”
就像一只被暴雨彻底浇透、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小狗,狼狈不堪,走投无路。
……
落难者觉得自己可能已经发烧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粗重喘息,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着,仿佛随时会散架。
“你……你好……”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颤栗。他试图站直,但腿一软,只能狼狈地扶住旁边冰冷的墙壁,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用艰涩的嗓子勉强发出声音,只觉得委屈得厉害,“我等你……我等你很久了,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承影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她对于他是怎么逃过乔休尔家族追捕的这件事十分好奇,因此认定他并非表面上看来这般虚弱。她的目光像手术刀,冷静而锐利地解剖着他此刻的每一个细节,以此推敲这两天里,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脸上的擦伤看起来很新鲜,肩部从外部长袍到里面的定制西装有一道穿透的明显的撕裂痕迹,那绝非普通的摔倒能造成的。他紧紧攥住衣袍的左手在无法控制地痉挛,看来是用力过度了,而右臂看起来更加凄惨,呈现出不自然的蜷曲姿态。
在走进温暖的室内后,落难者看起来放松了一些,他解开黑色的长袍,承影能看见里面深色西装布料上颜色更深的、正在被雨水缓慢晕开的印记。承影同时也闻到了铁锈味。
他受伤了,很重。承影漫不经心地想。
在过去的两天里,这位金色头□□亮美人应该经历了他从未遇到过的极其惨烈的正面冲突。
那道肩部撕裂伤是最好的证明。
不过对方虽然使用了极具威慑力和捕捉意图的武器,但显然不致命。也就是说,乔休尔家族没打算真的杀死或者重伤他,只是试图生擒他,或者使他无法逃脱。
乔休尔家族有着“白狼家族”的名号,作为联邦最锋利的猎手,他们对于敌人的风格从来都是毫不留情,哪怕同归于尽也要带走对方(这一点承影已经切身体会过了),所以面前的金发美人和乔休尔家族应该不是单纯的敌对关系,相反,应该渊源颇深。
承影对他的身份有了猜测,脸上的笑容更加真切了一些。她把柜台打开,轻轻地柔声说道,“没事了,过来休息一下吧。”
虽然乔休尔家族没有下死手,他仍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凭着好运这才挣脱。
在遭遇乔休尔家族的护卫,并侥幸逃脱后,他就开始了毫无喘息机会的亡命奔逃。在蜂巢复杂的地形中穿越,对他来说应该是个十分艰难的挑战,以至于这两天来,他身体和精神都处于极度高压状态。
承影为他端来了一杯热水。
他坐在承影的身边,将杯子捧在手心,过去的两天里,剧痛、失血、寒冷、恐惧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这让他本来闪耀的金发看起来都黯淡了不少,神色也惶惶然,带着一种不自觉的恐慌。
承影端详着他的侧脸,心想,不过得益于乔休尔家族长久以来的精心教育,在如此绝境下,他并非无头苍蝇般乱撞。他精准地找到了自己的杂货店,找到了她。
这说明他即使在最危急的时刻,脑子里也清晰地刻着这条唯一可能通往生的道路。
毕竟在蜂巢,他并不认识除了承影之外的任何人,承影还真的对他伸出过援手,他承诺的三百万,与其说是交易筹码,不如说是他绝望中能拿出的、唯一可能打动承影的东西。
他像个输光一切的赌徒,把最后一点筹码,连同自己的性命,一起押在了她的身上。
承影的手指轻轻拂过他冰冷湿透的额发,看着他惨白如纸的脸,双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嘴唇因失血和寒冷而泛着青紫色,
“这两天,很冷吧。”
承影很温和地说。
他不自觉地追逐热源,将脸颊贴在承影温热柔软的手心,像一条寻求主人安慰的小狗。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承影摩挲着他的脸颊,仍然是很温柔的模样。
“我……我叫维兰……维兰。”维兰的声音很小,他没有说明自己的姓氏,只是说了一个名字,就苍白着脸,低下了头。
“我是李承影。”承影说道。
维兰·乔休尔,承影在心中默默为维兰补充了名字的后半部分姓氏。
啧啧,本来只是普普通通地钓个鱼,没想到居然钓上了这么一条大鱼。
维兰·乔休尔并不知道承影在想什么。
他只是久违地感觉到了,安全。
安全感这种东西就像空气,平时无处不在,但鲜为人所清晰感知,然而当它陡然消失时,便让人难以继续生存下去。
作为乔休尔家族嫡系曾经最受宠的小儿子,这两天一夜中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已经超过了维兰·乔休尔的想象。现在回忆起来,维兰·乔休尔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在冰冷的雨夜里,拖着一条断臂,用痉挛的左手扒开湿滑的排水管盖,钻进散发着恶臭的下水道;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如何撑着一口气,在狭窄黑暗的通风管道里,用额头和膝盖顶着粗糙的金属壁,忍受着骨折处钻心的疼痛,一寸寸向前挪动;更回忆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破败的药店,买了止痛药和水,颤抖着手吞下去,却收效甚微……
所有的艰辛,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恐惧,都刻印在他此刻这具伤痕累累、濒临崩溃的躯体上。
绝望的气息几乎凝成了实质,从他湿透的躯体里弥漫出来。
承影拿来了一条毛巾,给维兰·乔休尔擦了擦脸,美滋滋地想,果然,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好看。
当然,还有美人背后代表的财富和权力,真是想想都让人热血沸腾啊。
维兰·乔休尔感激地接过毛巾。
“谢谢,我自己来。”
维兰的喉咙滚动了一下,根据社交礼仪,他似乎想挤出一个用于道谢的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我知道这很突然,也很……可笑……”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有说服力一点,“但我需要你的帮助,李小姐。我……我惹上了大麻烦。很大很大的麻烦。”
维兰·乔休尔顿了顿,目光死死锁住承影,仿佛她是茫茫大海中唯一的浮木。“只要你愿意帮助我,三百万的现金,全部存在我的一个秘密账户里……或者等值的、干净的资产,但我可能需要花一点时间转移。”维兰·乔休尔语速加快,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急迫,“只要你点头,它们就是你的。我保证!”
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砸在地面上,发出轻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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