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晕仿若晚霞,悄然攀上了辛叡恩的面颊。
“这个时候了,怎么有人能够说出这种话呢?”辛叡恩心想,“不是应该慷慨陈词一番,说些‘先天下之忧而忧’之类的话吗?”
就是有这样的男人,就算天地崩塌了,也会把自己的感情放在所有事情的前面。
辛叡恩心乱如麻,一时间答不上话来。
山头上,已经有了起哄的声音。
这绝对是一个意料之外的插曲,不过却正合了赵政的意。
从李乐天的表现来看,与辛家的姑娘未来绝对是他心目中的最高事项。只要促成了这门亲事,一切就能重回赵政的掌控。
“才子佳人,天地间不可多得。”赵政大笑,他看着呆愣在原地的辛叡恩道:“辛姑娘,李盟主的心意,你可明了。”
“在一起吧!”不知谁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引得众人一阵哄笑。笑过的众人,也顺着这声呐喊起了哄。
“今天是个吉庆的好日子。倘若二位是郎有情,妾有意,赵某自愿送给咱们的新盟主还有辛姑娘一份见面礼,”赵政说着,向北方的天边拱手:“替两位向永清大帝求取赐婚。”
赵政这一说,山巅之上更是沸沸扬扬。
“皇帝的赐婚?真的假的!”
“如此一来,辛家真的一飞冲天了。”
赵政满意地听着人群的讨论,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始终如一地挂着和煦的笑容。
辛叡恩左手抓着贺子安的手腕,右手还停留在他的后背。
她看着眼前这个可怜的人儿,他的眼中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整个黑山,都沉浸在如期而至的欢庆气氛里,只有他显得格格不入。
诚实地说,辛叡恩不是没有幻想过这样的情境。只是在她的想象中,不是在黑山,那个人也不是李乐天。
这半年间,真的发生了太多太多的变故。
如今这个时刻真的来临,解开枷锁的钥匙已经递到了她的面前。反而让她痛苦。
她的心中从始至终都没有过动摇。只是她不知道是该自私一点选择自己,还是选择家人。
再看向李乐天真挚的眼睛,辛叡恩的心绪纷乱芜杂。
两人中间的贺子安的嘴唇颤动,似要说些什么。李乐天抢先一步,就和孟季真曾经唤醒走神的他一样,他再次柔声呼唤道:“小姐。”
那声音恰如其分,惊雷般击打着贺子安的鼓膜。
贺子安最后的挣扎也被打断。胸口几次起伏以后,他像泄了气的皮球,彻底沉寂了。
人群的呼声,还在继续。如同潮水一波又一波,接连不断地冲击着细软的沙滩。
山巅上,有身为浪潮本身的看客,有享受浪潮的赵政众人,还有心中只有彼此,屏蔽了外界一切声音的李乐天。有眼见着就要改换命运的姑娘,还有被击溃了斗志的男人。
“对不起。”辛叡恩如释重负,她说:“对不起,李盟主。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只是子安哥现在状况不佳,很多事情我还来不及思考。”
李乐天的眼中涌上了落寞。
“没关系。”李乐天低下头,说:“能够认识你,我已经满足了。”
*
云霞峰。
即使是还有一段距离,象无也听见了主峰方向传来的欢呼声。
“林姑娘,”象无凑到林珍娜近前,说:“好像是结束了。”
林珍娜停下运气,很认真地回答象无道:“是的,我也听见了。”
“你说,小铁匠和贺家公子谁赢了?”
“我当然是希望长生殿输。”林珍娜笑着说。
“说的也是。”象无扭曲身子坐着,就为了在弯曲的石面上尽量与林珍娜保持平视。
他又唤道:“林姑娘。”
“嗯?”
“你恢复得怎么样了?”
“阁主说了,”林珍娜软声说:“我吸取的型气不足,只足够支撑我使用烟雨楼的一种剑意。”
“太可惜了。”象无喟叹道:“明明历尽艰辛,才好不容易悟出了所有的剑意。”
“你觉得哪一种更好?”林珍娜伸直了双臂,舒展身体。她换了一种问法:“风烟雨雪阴晴晚,你觉得哪一个更适合我?”
*
黑山的西南方。远隔万里之外,有一处不可多得的秘境。
高大、粗壮的树木指不胜屈,横看可以成排,纵看可以排列。齐齐整整地,生长在一片纯净的碧绿里。
树林中,环绕着音色各异的鸟鸣。
只是这种碧绿很奇异,不同于寻常的青草。如果你仔细瞧上一瞧,可以看见那片大树生长的“碧绿”在微微晃荡着。不同于小草遇风的左右摇晃,那片极致的绿色是朝着四面八方摆荡——水波一样。
那究竟是怎样的草地?
这时候,看看那只在树林之中穿行的竹筏,你就会有了答案。
这里是水上森林。
清瘦的姑娘撑着长篙,瞧瞧她脸上用劲的模样,让人不禁担心那根粗制的竹竿会不会划破了她的手掌。
竹筏的两侧,间隔有序地站满了鸬鹚。它长黑色光泽、层次分明的羽毛,长长的、顶部弯曲的喙。还有一对碧绿的眼睛,机警地观察着四周。
姑娘手上向下用劲,竹筏在碧绿的浮萍上化出一道悠长的痕迹。
森林的外圈,是稍微高大的池杉。池杉的叶片成螺旋状,就宛如一连串的宝石吊在枝条上。
池杉的树顶,站立着几只白色的苍鹭。它们弯曲着脖颈。飞翔时,就会舒展身躯,两脚伸直远远拖在尾后。苍鹭扇动着黑白两色的翅膀,显露出颀长的身姿。飘飘然向上,宛若奔月的仙子。
姑娘轻车熟路地划行着。行至丛林深处,数目变成了矮一些的落羽杉。落羽杉的枝条上,生长着对生的羽毛一样的叶片。
继续向前,穿过雾气。前方终于抵达了姑娘此行的目的地。
坐落在丛林中央的,是一连串的,灯火辉煌的楼宇。
竹筏还未停稳,姑娘便急切地飞身上岸。惊飞了左右的鸬鹚。
岸边的几位师姐迎了上来,她也来不及招呼,只穿过众人,径直奔向最深处的阁楼而去。
那幢阁楼的入口上方,挂着大气的牌匾,行笔似铁画银钩。
上书——烟雨楼。
*
“接下来,我们该要怎么办?”李乐天问。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营帐中,随着烛光闪动,李乐天和陈长吉的影子也在摇摆。
“今天早晨,有人已经看见裴姑娘下山了。”陈长吉失了魂一样,叹息道:“现在恐怕已经在回武陵城的路上了。”
营帐里,忽然有两个人没有了主心骨。
“那我们该怎么办?”李乐天又一次问道。
陈长吉这才回过神来,说:“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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