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雨心有余悸地缓了缓呼吸。好在她反应迟钝,才没尖叫出声。

裴郁逍仰头看去,似对她迟迟不动有点不满,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道:“不摘了?”

越雨胡乱往头顶的枝干扒了两下,她的手触及之处是金黄扇叶以及粗细适中的斜枝,唯独没摸着木笺,“我看不见。”

裴郁逍微挪了小半步,语气有一丝不自在:“你尽量伸手,我会配合你。”

他身形颀长,长相又极为俊美,纤细玲珑的少女在他的支撑下堪堪挨着树枝,仿佛一幅灵动和谐的画。

人群中的目光渐渐汇聚而来。

裴郁逍余光瞥见不少停下步伐的行人,动作微顿,于是他刚说完,又很快补上一句:“速战速决。”

越雨不用想就知道,周围这么多人,他定是嫌丢人。越雨会这么想是因为她也觉得丢人,当下不敢磨蹭。

店铺老板忙过来提示:“这位公子,按规则你只能在场外指引。”

“我不算在道具范围内吧?”裴郁逍回得很快,似是怕他为难,又道:“不出声总可以了吧?”

规则确实是说不能借用道具,他们想的也是梯子、箱子之类的,倒是没想到人这一方面。今夜状况频出,那边还有人都快往树上爬了,而且裴郁逍又让步说不出声,老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同意了。

裴郁逍说不出声还真不出声,又往旁边挪了半步,越雨知道正对她头顶的位置应该有木笺,但他噤声一下让人感觉指望不上。她只好沿着那根伸长的枝杆摸索,她记得慌乱中好像打到过一串金穗。

越雨竭力地向上伸手时,环在她腿弯的那只大手似有所感地将她往上顶了顶。夜风轻起,裙摆微扬,掠过裴郁逍的颈侧。

她的腕骨顺势而上,自穗底刮蹭而过,指尖抚过那簇茂密的银杏,堪堪抓住悬在叶下的木笺。

喜色还未爬上脸庞,她便如同一片不受控制偏离枝头的银杏般,前倾的身子猛地摇晃了下,失衡在一瞬间发生,她想寻找支撑点,重新攀住那根树枝,慌乱抓了一把,却摸了个空。

越雨取笺时想着够到这簇高枝,上半身腾空一瞬,裴郁逍为了配合她的幅度而收回力道,让她方便落回肩上,细微的变化产生了误差,越雨的手自然就够不回树梢。

她的上半身仍不受控地往前栽,惊呼卡在喉头。

千钧一发之际,本能让她身体先于意识地循着印象中的身位,环住了身侧的人,十指连同那只木笺齐齐陷入少年柔软的墨发中。金穗顺着她的手心打散在他的发上,与他发上深蓝的流苏深深搅缠。

与此同时,箍住她腿弯的力度收紧,扼住了她倾斜的冲势。

下方传来一声克制且短促的闷哼,声响被她的衣料阻隔得有些模糊,传入耳中时有几分朦胧却磁性的沙哑感。

越雨迟缓地感到从腿弯传来稳固如山的力量,以及蓄势绷紧的臂肌。

而比那只铁臂更烫人的是她身前的温度。

紧密相贴的瞬间,她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少年全身都僵住了,呼吸一滞,继而沉重、急促地洒在她的腰腹。秋季的衣衫并不单薄,越雨却觉得他的吐息和面容都似穿透了衣料,滚烫地烙在肌肤上。

世界仿佛凝滞了。

越雨脑中一片空白。

这个意外显然也让裴郁逍始料未及,眼前骤然一黑,他还维持着仰首的姿势。少女温软的身躯毫无预兆地倾覆到脸上时,那抹清甜的气息裹着一丝草药甘香,猝不及防地盈满鼻翼。混乱中,还有一片银杏叶钻到他的颈间,热流、冰凉与麻痒交缠,侵占他全部知觉。

他的眉骨正正抵着那片柔软,理智的弦断了半截,整个人紧绷如铁,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他能感知到那柔软轮廓的每一次起伏,甚至能听清微弱起伏下的心跳。

不知是她的还是他的,逐渐交织在一起。

隐约中,她细碎的吸气音和短促的惊呼直直撞进心跳声当中。

裴郁逍喉结滚了滚,艰涩开口:“别……乱动。”

他的语气裹着一丝从未有过的沉闷和压抑。

唇瓣张合间的热息不太均匀地落在平坦的小腹上,声音的震动似乎也传递给越雨,她的身子不禁微微发颤。

禁锢她双腿的力度稍微松了下,过了片刻,裴郁逍艰难、缓慢地偏了下头,远离那被动承接的柔软和馨香。

那挺拔的鼻梁移动的速度很快,却叫人觉得如针线般一寸一寸磨人地蹭过。越雨屏息敛声,无地自容地松开了放在他脑后的手,只虚虚地搭在他的肩侧。

银杏零散飘扬,坠到二人的发上、衣上。

“姑娘,我摘到了,这边貌似还有一块,我来帮你吧。”沈遂清刚取下一块笺,冲着越雨的方向扬声道,边说边解开了黑布。

面前一幕让他微微吃惊。

少年单手将越雨抱至肩头,在他的衬托下,越雨的身形显得娇小单薄,轻轻伏靠向他的姿势却凸显她对他的些许依赖。

沈遂清注意到她手上的木笺,徐徐开口:“原来姑娘的朋友帮忙摘到了。”

裴郁逍正好俯身托着越雨的腰后将她放下,闻言,他语气微凉,又似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话音几乎是从齿缝挤出来的:“你见朋友之间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吗?”

不知是脑子哪根弦断了,他的话才脱口而出,意识跟上来便开始否决,可再说什么话辩驳好似也略显生硬。

沈遂清有点发愣。

还未够着地面,越雨急急从他肩上滑下来,面上惊惶未定,双腿有点发软,脚步略显虚浮,身子不禁晃了晃。

对比之下,裴郁逍稳如磐石,眉目拧紧。若说有什么相似之处,就是两人的耳朵都浮着可疑的红晕,裴郁逍的颈项也晕开了一层薄红。

越雨听见了这个对话,但是她不打算接茬,心情郁闷不已,一把扯下碍眼的丝绸。

又一道熟悉的嗓音传来:“谁说不会?”

越雨诧异地看去。

程新序正挑眉看来,在他身边的是李泊渚,还有……

被他俩抬起来的虞酌。

虞酌挥了挥手:“阿雨!我们远远看见你在玩这个就过来了。”

虞酌的双眼已经被遮住,挥手的方向歪向一边,看起来有点滑稽。

“赶紧摘完走了,丢人死了。”程新序不由得张望了一眼。

摊子老板张了张嘴,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们。

“你还好意思说我,要不是你笨手笨脚的,至于要两个人抬我?”虞酌拍了下他的头,力度不大,语气中的怒气更大,“人家裴郁逍怎么就能单手抱阿雨?”

虞酌越想越生气,都顾不上摘笺了,“我日后也要找一个能轻松抱起我的夫君。”

程新序也怒了:“我是今晚没吃饱,李泊渚你把她放下,我再来试试。”

虞酌忙制止:“李泊渚你别听他的,待会他手一抖把我摔了可怎么办。”

李泊渚苦笑:“你俩怎么还较上劲来了?”

裴郁逍、越雨:“……”

越雨只觉更烦了。

在她最尴尬的时候还撞见朋友,朋友还把这份尴尬放大。

程新序自觉说不过她,当下扯开话题:“哎,裴郁逍,你为什么说朋友之间不会做这个,朋友不行,那什么身份可以?”

“我……”裴郁逍话还没说出来,身旁一只小手生生抓住他的手腕,以一股不知从哪迸发出的力量拽着他跑下场。

程新序再看过来时,两人已不在原地。

摊子老板问:“这位客人,您还继续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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