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夏习习的脸,白鹤岚手里轻轻拈转着手镯,难免陷入过往回忆。
“她这孩子,少见的单纯,小时候如此,长大后,也是如此。”
“不过,小时候是格外的活泼好动,精力旺盛得让身边人那叫一个头疼。”
“坐不住,人走神,小动作不断,自己动就算了,幼儿园时候,她还要拉着同学,在午休时偷溜出去坐滑梯,爬洞,搞得人家小孩天天上课打瞌睡。”
“次数一多当然被发现,引起人家家长很大不满,联合投诉上门无数次。”
“但是吧,有时候坏就坏在她聪明,和数字相关的东西灵得不得了。”
“后来啊,她妈妈带她飞去各国见了几位数学家,见完面,学了点东西,解了几道题,人家就喜欢得要命,建议她应在数学方面继续深造。”
“拿了准话,她妈妈更只觉得她天性如此,觉得她这种……天性,不算大问题,只是适宜去国外念书,想给她找更合适她性格的教育。”
“当然,也综合了种种其他意见。最后,在她五岁的时候,把她送去了地广人稀、包容开放和教育多元的澳岛。”
周憬之垂着眼,看着膝弯处发褶后再也回弹不回去的裤子。
原来,这是她英文除了阅读理解和作文,其他口语、听力和语法都出奇好的原因。
“后来啊,她爷爷奶奶放心不下,跨洋也跟着跑去了陪读。外公外婆也惦记,每个月风雨无阻都要飞去看她。四个老人轮番哄着、宠着,在澳岛又有姆妈照护,阿姨收拾,司机接送。”
“老人们个个年轻时雷厉风行,教育严苛。”
“但坏也坏在了过于严苛。和子女拉开的距离像失了弹劲的皮筋,再也复原不回来。”
“于是,这四个老人只得把对孩子遗憾和亏欠的爱,全都放在了自家乖囡囡上。万事依着她,于是乎,把她宠过了头,无法无天。”
周憬之静静听着,裤子褶上加褶,皱褶得没法再看。
这是他,第一次了解她的童年。
虽然他早知他们二人之间有巨大鸿沟。
只是,当这一切全部摆到明面上时,他才发觉,他们之间的差距,原来竟然大到如此境地,大到让他喘不过气。
“再后来啊——”
“偶得一回,她妈妈得空飞去澳岛见了她,结果自然是预想落空。
习习并没有如她所愿,个人特长得到适宜的发展。反而是在学业上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想上学,隔天人就落地北欧玩跷跷板。学业停滞就算了,在生活上也被娇纵得那叫一个刁蛮。”
“饭要姆妈一粒一粒喂,汤要温度刚刚好,不能太热不能太温更不能太凉。这个想要立马得到,那个想要老人一定要给买,不买就躺地嚎啕大哭。”
说到这里,白鹤岚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说她一个小女孩,在学校看到同学有家长开私人飞机接送,就哭喊着要奶奶买架粉色飞机接她。”
“侬讲啊,谁想得到噶老人家宠爱孩子能宠溺成那样?”
“看她哭得那叫一个惨兮兮,那叫一个心绞痛,还真依了她。四个老人一合计,互相打掩护,就这样瞒着她妈,拿澳岛批文,屋顶建停机坪,大手一挥,真给买了架粉色直升机。”
“结果刚签完字,飞机落地家中,她转头就嫌飞机吵死了,说不要就不要,直升机就这么成了装饰摆件。”
“后来有一回,等我去看她的时候,你猜她在干什么?”
“她在自家草坪上,骑着呜哇大哭的同学当马驹,看到我后,兴奋地冲我大喊‘白妈妈,我有新的交通工具啦!’”
“侬讲她个小赤佬,不晓得从哪里学来的,‘vehicle、vehicle’在那喊个不停。”
白鹤岚乐不可支,过了会,她用指腹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接着道:
“这些事情哪瞒得住她妈妈,得知夏习习种种行径,她妈妈那叫一个勃然大怒。”
“当即立刻办理退学,迅速把她拎回国,放在她眼皮子底下念书。”
“这回她妈妈可不管哪个哪个国家教育好了,有纵容溺爱的老人护着她,什么教育都不灵。还不如把她放眼皮子底下,日日盯着,至少能保证人不歪。”
“为了改掉她的臭毛病,她妈妈不准她上国际初中,就让她去公立初中住宿生活。每个月生活费全部卡死,严令禁止老人偷偷塞钱,只能经她手给钱。不准老人每天去学校看她,每周一次严格要求,做不到就一个月不给见她们的宝贝乖囡。”
她又想起了夏习习初中哭着鼻子离家出走,最后跑到她家躲起来控诉她妈的时日。
“习习本就不是坏心眼的孩子,只是被老人们太过溺爱,宠得任性了点。
到后面,骄纵改了大半,但大小姐的娇气总还是有的,当然也是在允许范围内的小脾气。
毕竟,我们也要她有点脾气。”
“你也知道,她性格可爱,脑子又灵光,皮虽说是皮了点,但读书也能读得很好。虽说理解能力差了点,但偶尔的理解错误也乖嗲得很,不仅招外人喜欢,家里人更是别说了。
“毕竟就一个囡囡,几个老人家不欢喜她欢喜谁,不把她当宝把谁当宝——”
白鹤岚话锋一转,悠悠打趣,“周同学,你应该也挺喜欢的吧。”
周憬之僵住。
他垂眼,看着已被皱皱巴巴,完全没法看的裤管。
要是,他只是止步于“挺喜欢”。那才好。
“后来啊,公立高中的改造确实有效,她也渐趋成熟,有了正确的三观。
在考上望大后,四个老人遂联合开会,严令禁止她妈妈以那么严苛的方式对待习习,她妈妈也觉得习习确实改变大,还考上国内顶尖院校,遂放宽了许多。”
“她也就是现在的夏习习。”
娇憨、可爱、单纯、仗义。
他当然知道。
“我说这么多。”白鹤岚说回正事,“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周憬之的心逐渐下沉,明明指甲剪得干干净净,却把手心戳得发红,然后更深地陷入,隐隐有血迹渗出。
“我都懂。”
白鹤岚兴致来了:
“来,说说你都懂了些什么?”
“我……”周憬之静默了好一会,最后垂下头,嗓音沙哑晦涩:
“会和她保持边界。”
“只在朋友界线。”
白鹤岚却轻轻地笑了。
周憬之听到她的笑声后,紧抿唇。
做好了被羞辱的准备。
“周同学啊——”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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