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闻言,轻轻颔首,唇边噙着一抹浅淡弧度。他声音平和,无波无澜:“此乃自然之理也。”

“清薇此劫,避无可避,乃是天数运转一环。若道友在力所能及之处,肯施以援手,贫道自当感激涕零。”

短暂的停顿,仿佛只是换气。

再开口时,他声音平静如湖,听不出半份悲喜:“若她终究以身应劫,魂归六道轮回,亦是她的命数。小友届时,尽管抽身而去,无需有半分挂碍。”

朱玄真心头猛地一撞。

她定定地凝望着清风那张平静无波的脸,目光如炬,试图从那深潭般的眼底,烧灼出一丝伪装的裂痕。

没有。

一丝一毫也无。

方才那瞬间掠过他眉宇的忧色与痛楚,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都未及荡开,便已沉没无踪。快得……快得让她心惊。

她甚至觉得,他方才那一瞬的悲痛,并非源于幼女命途多舛,而是为好友测天机残了双眼而痛惜,是为那香火牵连到诸位同道而自责。

那是愿为天地苍生倾尽所有,燃尽己身的无私无情。

朱玄真看着他那双清正无垢的眼眸,有些神情恍惚,这就是道德清修广泽天下,少私寡欲的境界吗?

若她是芸芸众生中一粒微尘,自会为这份舍己为苍生的无私,而感激涕零,顶礼膜拜。

可若她是韩清薇,有这样一个心怀天下、泽被苍生,却唯独将家人也视为自身一部分、可以随时为大爱而割舍的父亲……

他这……究竟是有情,还是至为更深意义上的无情?

清风仿佛未曾察觉她的异样,话锋一转,语气依旧温和:“至于小友所忧龙族,那你可知这太古遗族,为何会没落至今日这般境地?”

朱玄真压下心中翻涌的寒意,沉声道:“晚辈……不知。”

清风目光悠远,似在回忆往昔。

“龙族,生而强横,血脉尊贵,太古之时,确曾横行无忌,为一方霸主。”

他声音平缓,却蕴含着一种洞察本源的力量:“然,我人族虽生来孱弱,不及妖族肉身强横,亦无龙凤生而神通,却独得一点,为万灵所不及。”

“人性。”朱玄真吐出二字,字重千钧,“复杂、多变、坚韧……且永不餍足的欲望与智慧,助我羸弱人族成为万灵之长。”

“这么说倒也无错。”

清风微思考了一下,点笑含笑,继续道:“贫道生前,曾有一至交好友,道号天食府主。”

“其家乡故土,因蕴藏龙族觊觎之宝,被数条真龙血洗一空,父母妻儿,尽遭屠戮掳掠,受尽凌辱而死。”

清风的语气依旧平淡,但字句间弥漫的血腥与悲愤,却让朱玄真感到窒息。

“为复仇,他以恨意为薪,以悲愤为灶。”

“弃道法,专庖厨。”

“穷尽毕生心血,搜罗天下奇珍异材只为烹龙!”

朱玄真瞳孔骤然收缩。

“终有一日,他以妙手,采七条恶龙之筋为主材,佐以七情六欲之引,融天地至理于其中,创出一道震古烁今的-七宝龙脊塔。”

“于此菜献于七情六欲道主,助其一举入道筑基,破入紫府。”

“道主甚悦,亲赐‘天食’之名。”

“百年之后,天食府主于皇朝京都,再开九十九龙门宴。”

“取九十九条纯血真龙,以无上秘法炮制,宴成之日,广邀三界,龙血为酒,龙鳞为盏,成就一场饕餮盛宴。”

“自那以后,每逢三界盛世,仙佛宴饮……”

“龙宴便成了彰显身份,乃至增进道行的无上珍馐。”

“其中尤以纯血龙种为贵。”

“龙族再非高高在上的太古遗族。”

“它们成了砧板上的肉,鼎镬中的羹,仙佛宴席上一道令人垂涎的主菜,至此……”

清风最后的话语,裹挟着万古岁月沉淀下来的的苍凉,缓缓消散在死寂的空气里:“我那老友,凭一己之力令强横一时的龙族,没落了。”

朱玄真并未移开目光,她的声音平静,却直刺清风真灵深处那未曾愈合的疮疤。

“前辈,在您看来,您那位老友,天食府主……他此举……可有错?”

清风神情猛地一颤。

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惊涛骇浪在翻涌,挣扎,最终化为一片沉痛的晦暗。

他声音艰涩,仿佛每个字都在撕裂神魂,“他有错。”

“他此举大错……特错!”

“为报血仇,屠戮仇雠,天经地义。”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泣血般的控诉:

“然那亿万龙族生灵之中,岂无懵懂幼龙,岂无安分守己之辈。”

“以一己血仇,令无数无辜龙种惨遭剥皮抽筋,沦为仙佛宴席上一道珍馐,此等滔天杀孽,焉能无错?”

“所以……”朱玄真步步紧逼,目光如炬,“您便与他这位好友割袍断义,老死不相往来。”

“是。”清风的声音低哑下去,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我们终究是道不同。”

“前辈,您与天食府主是同乡吧?”

“您悲悯那无辜惨死的龙族,可您是否想过,您此刻对其的每一分悲悯,都是对您同样无辜,惨死在龙爪之下,被掳掠凌辱致死的妇女,最残忍、最彻底的背叛与亵渎?”

“您作为同乡,可为他们讨过一分公道吗?”

清风如遭重击,身形剧烈摇晃,仿佛随时要溃散。

他脸色惨白,嘴唇翕动,试图辩解:

“我有,只是当时有心无力,如今冤有头,债有主,罪魁祸首已然伏诛,一命抵一命。”

“一命抵一命?”

朱玄真嗤笑一声,“前辈,您修行至此,竟还如此……天真?”

“龙族贪婪好色、暴戾嗜杀,此乃刻入血脉的本性,如同猛虎食羊,何曾问过羊是否无辜?”

“您悲悯龙族……那您可知……”

她目光穿透虚空,仿佛看到了更遥远、更残酷的未来:“在那些未知之地,此刻正有多少人族村落,多少无辜妇孺,在龙族的阴影下瑟瑟发抖,重复着您故乡的悲剧。”

“您口口声声无力护幼女,当真只是有心无力,还是不愿大动干戈?”

清风如遭雷噬,真灵剧震,竟无法再吐出一个字。

朱玄真唇角勾起一丝毫无温度的弧度,那笑容淡漠得令人心寒。

“既如此,您自己都已选择了放弃,我一个外人,又何必吃力不讨好?”

她的话语,冰冷得不带一丝烟火气,如同在计算一笔盈亏?

“成了,不过一个远古遗迹的千万分之一的机缘。”

“此等旧日的机缘,能为我漫漫道途,添几块砖,加几片瓦?”

“不成,若因此事,沾染莫大因果,致使我道心蒙尘,甚至根基受损……”

她微微一顿,语气里的漠然达到极致:

“那点些许妙法、晋升资粮,连残羹冷炙都算不上,如何能补我损失?”

轰一一!

仿佛是为了印证其话语中的分量,朱玄真身后,虚空骤然扭曲?

那原本胖乎乎的雷道,此刻竟显化,凝聚成一条若隐若现、鳞爪狰狞的太古雷龙,它盘踞在朱玄真身后,龙眸开阖间,尽是俯瞰众生的漠然。

一道之主!

清风瞳孔骤缩,心神剧震。

这女娃才多大年岁?

竟已掌控一方大道权柄,虽显稚嫩,权柄不全。但此等成就,已非凡俗。

假以时日未尝不能效彷百骨教主

……立天证道,执掌一方神系!

先前那点机缘,在一位有望执掌一方神系的道主面前,自是不值一提。

这风险与收益亦是天壤之别。

救世之功,亦非他一人之功,他无颜以此求朱玄真助小女脱身,只能面色羞红,哑言道。

“这……”

朱玄真却已不再看他,目光投向虚无,仿佛在陈述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

“前辈,请认清现实。”

“若非天食府主,以惊世手段另辟蹊径。哪怕再多的紫府真人亦不可动摇龙族根基。”

“是。龙族之中,必有无辜之龙?”

“但前辈,请您看清楚,我们,是人,不是悲悯众生的神佛,更不是被龙族圈养的羔羊。”

“我们有资格怜悯那不食我族血肉、甚至对我人族心怀善念的龙族朋友施以友谊之手。”

“但我们绝无资格,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去指责、去审判那一位,用他的方式,无形中震慑龙爪,使亿万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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