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承诺,老人似乎泄了气,又像是得到了莫大的安慰,佝偻着背,默默退回到最不起眼的角落,蜷缩在冰冷的墙角下。

喧天的锣鼓,震耳的鞭炮,人们的欢声笑语似乎都与他无关。老人枯瘦如柴、布满老茧和污垢的手,紧紧捧着一碗浑浊的喜酒。浑浊的泪水,无声无息地大颗大颗滚落下来,滴入酒碗中,再沿着凌乱花白的头发和纠结成一团的胡须滑下。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里的悲伤。偶尔有人瞥见,也只当是个喝醉了喜酒的疯癫老乞丐。

无人能看清,那被泪水和污垢覆盖的杂乱须发之下,那瘦骨嶙峋却依稀能辨出几分曾经坚毅轮廓的脸庞——正是前朝名将,苏青。那位一手策划了狸猫换太子,将前朝公主陆影与大周长公主陆蓉的儿子调换,从此彻底改写了这两个孩子、也改写了包括苏墨竹在内许多人命运的罪魁祸首。

他颤抖着,努力睁大浑浊的眼睛,透过人群的缝隙,死死望着远处那一身大红喜服、被魏翎小心翼翼护着、即将拜堂的陆影。那鲜艳的红盖头遮住了他大秦公主的脸,但他仿佛看到了当年刚出生时粉嫩娇弱的小小一团。

二十多年的颠沛流离,午夜梦回时的锥心蚀骨之痛,此刻都被眼前这片刺目的红所覆盖。悔恨?有之。罪孽?自知深重。恐惧?永世缠绕。

但更多的,是看着亲生骨肉、看着他毁了苏文本该顺遂的人生才换来的女儿——那个与他一样被命运戏弄、身世飘零的真正公主,终于摆脱了噩梦般的“南阳郡主”身份,拥有了一个爱她的丈夫,拥有了一个安稳平和的未来。

他为她哭泣。那泪水中,饱含着一个父亲二十多年不敢示人的、扭曲却又真实的亏欠和此刻卑微到尘埃里的祝福。他用这浑浊的泪,祭奠自己不堪的一生,也期盼着陆影和苏墨竹这对苦难双生姐妹,在命运残酷流转后,终于抵达的他永远不敢奢求的彼岸。

一年后,深秋的日光斜斜穿过东宫窗棂上细密的竹篾纱,落在苏墨竹摊开的指尖,微微泛着暖意,却仿佛怎么也暖不进骨缝里去。窗外孩童清脆的、不甚清晰的咿呀声断断续续飘来,是在她肚子里颠沛流离最终平安落地的女儿,陆宁。这名字是皇帝亲赐,承载着一个祖父对孙辈最纯粹的祝愿——平安,宁和,像她的封号曦月一般,一生平安顺遂。

苏墨竹搁下手中玉柄宫梳,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梳妆匣中一件冰凉坚硬的物件——那被丝缎严实包裹着的,是一枚代表五品大理寺卿的青玉螭龙官印。属于过去那个身份,杨瑜的东西。

她收回手,指尖残留的冷硬触感却挥之不去。

东宫太子妃的位置她坐得很安稳,比前世今生任何一刻都要安稳。陆泊云无论内外永远偏袒着她,她的容貌不愿示人,他纵容她幽居于东宫不外出,同时陆泊云谢绝了所有给他介绍妾室的请求。这种被放在心上的真实感让苏墨竹已经忘却前世仇恨,只是应付后宫中的琐事,总比提心吊胆要好上很多。

只是她还是会是不是地想起宫墙外的日子,那种独属于杨瑜的无拘无束,倒像是前世的记忆了。杨瑜已经上任青城山观风使两年有余了。想到宫外乔寒剑的逍遥自在,苏墨竹还会时不时地心口泛酸。

镜中的女子抬起眉眼。这双眼睛本是她脸上唯一的标识,可此刻已被炭笔刻意描得低垂了眉峰,在眼尾晕开深黛色的阴影,生生拖出几分刻意而为的庸常与顺从。每一次对镜修改这幅容颜,都像在亲手抹杀一段本该属于自己的痕迹。她不再是明察秋毫的大理寺卿,她是太子妃苏墨竹,一个必须隐姓埋名、依靠丈夫宠溺才能在漩涡中存活的平民女子。

魏皇贵妃几次三番的邀约,都被她用“月子里受了风寒,身体抱恙”的理由挡了回去。偶尔避无可避的宫宴,轻纱覆面,姿态恭谨,言语谦卑,完美地扮演着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门户女子。饶是如此,那份刻入骨髓的清冷与隐约的敏锐,依然让深处权力漩涡多年的魏皇贵妃直觉不适。

几番示好碰了软钉子,魏皇贵妃的耐心终于耗尽。一个午后,当乾元殿里弥漫着浓重的苦药气息,形容愈发枯槁的皇帝陆秉正倚在榻上闭目养神时,魏皇贵妃穿着一身素雅的云锦宫装,鬓边簪着皇帝赏赐的九尾凤钗,脚步轻盈又带着恰到好处的愁态进来了。不得不说,郑氏虽为陆秉不能提的禁忌,可魏皇贵妃一举一动之间的从容都是她的翻版,陆秉不但不觉得别扭,反而会自顾自地逃避,仿佛他身边的人没有变过。只是郑氏那芳菲殿,自打那日之后便冷落了。

她先是温言细语地询问了皇帝的安好,亲手喂了两匙参汤,待陆秉面上略有舒缓后,才用手帕掖了掖根本不曾湿润的眼角,声音带着浓浓的委屈:“陛下宽仁圣明,体恤臣妾在宫中寂寞,总让臣妾多亲近太子妃。臣妾也瞧着太子妃年轻,想着提点提点她规矩,日后执掌六宫也是体面。可臣妾三番五次下了帖子,遣了身边得力的嬷嬷去请,回回都说是太子妃身子欠安,吹不得风……”她的声音愈发低落,“臣妾想着,这身子总该有个大好的时候?昨日花朝节,皇后娘娘抱恙未办,臣妾想着小办一场热闹热闹,又让人去请,结果还是那套说辞。这太子妃……莫不是觉得臣妾这芳菲殿,不够格请她入座?”

魏贵妃点到即止,不再多说,只垂着眼帘,精心保养的手指绞着帕子,一副受了天大委屈又强自隐忍的模样。殿内一时静得只有香炉里瑞炭燃烧的细碎声响。

陆秉本就被病痛折磨得精神不济,此刻听魏贵妃这么一哭诉,眉头便紧紧锁了起来。他自然知道太子妃的“抱恙”大多是托辞,更深知陆泊云对那苏氏近乎不讲道理的宠护——太子妃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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