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大女郎给所有人的感觉都是内秀端庄的,而且说话从来不急不缓,让人如沐春风。

只是眼下,分明声量也不高,甚至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宋时姿却觉得那话音如有实质般沉沉压来,带着威压,让人心底一怵,临到嘴边的话也不敢继续了,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默了片刻,又微微扭头,才发觉大姐姐一瞬不错地望着自己,嘴角还浮上笑意:“二妹,你说呢?”

宋时姿哪敢再说什么,嗫嚅半晌,才点头:“自然是相信二哥的,那就辛苦二哥了。”

宋晖远摆摆手,又望天。

咦,他怎么早没发现,原来大妹说话还挺有气势的。

其实宋晖远也还记得,大妹幼时也不是现在这个性子。当年她老跟在自己身后,拿着一把竹枝短棍,像模像样地学他耍剑。也曾为了捉知了,爬上丈许高的大树,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那时是多么灵动飒爽的小丫头啊。

怎地过了些年,就变成了如今沉稳娴雅的性子,帮着阿娘操持内宅,打理庶物,和一般的世族女子一样了。

虽然说这样也不是不好,但宋晖远还是怀念小时候那个无所畏惧眼角眉梢都有股冲劲的小丫头。

但就在方才,就在她走过来拉住宋时姿的霎那间,宋晖远忽然生出一种错觉。他感觉依稀看到了小时候的她,那个果敢刚毅的,带着武人威姿的她。

这种感觉,到她骑上奔云,绕场疾驰时达到顶峰。宋晖远有些错愕,他知道大妹诗书琴棋俱佳,却原来她骑马也这般好。

要知道奔云性子极烈,便是大哥恐怕都要花费一番功夫驾驭,没想到只是几息,她便能驯服它。宋晖远又想起昔年阿娘来信曾说,大妹若是男子,文可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当时他还嗤之以鼻,觉得阿娘夸大其词,文便算了,武可是要极具根骨的,大妹娇滴滴的内宅女子,便是儿时跟着他学了些花拳绣腿,这些年怕是早就忘完了。

但是这一刻,宋晖远才深觉,原来阿娘并不是夸大其词,原来大妹这些年并非全然困于内宅俗事,她的确是习武的好苗子。

只是下一刻,宋晖远心中忽而叹息。

可惜,真是太可惜了!

大妹,她怎么就是女子。

虽然景朝开国之初,的确有过女子从军的事迹,而他们的祖母,老夫人薛氏亦跟随先帝起兵平了天下,但那是特殊时期,特殊背景下的个例,待到天下初定,祖母一样辞了封赏,安心退于后院,在家相夫教子。

在这个男权体系中,女子从来都是被规训被约束的对象。

世族女子通晓诗文,能骑会射,也不是为了当尚书当将军,而是说出去有个好名声,最终能在婚姻上有所助益。

宋晖远双手叉腰,望着远处马背上飞扬的身影,心中再次发出一声喟叹:大妹这身手,可真俊。

哎,可惜!

宋时言当然不晓得就她跑马这一会儿功夫,自己在二哥心中的形象已经升了好几个档次。待绕场三圈跑完,妹妹们一个个眼睛都瞪大了,简直比自己上马还要激动。

“大姐姐,你好厉害!你能驯服奔云!”

“大姐姐,你能带我跑吗,我有些怕。”

“大姐姐,还有我。”

“大姐姐……”

宋时言因运动,脸庞染上红晕,额上汗珠密密冒出来,虽有些凌乱,但整个人仿佛多了一份生气,神采都不一样了。

她拿出帕子擦拭了下额头,又一一对妹妹们点了点头。再扭头,对上二哥睇过来的目光,笑道:“如何,我的骑术还能过眼?”

她早看到宋晖远惊呆了的表情,心底不免有些好笑。

二哥从小就被夸赞根骨好,很不把望都其他子弟放在眼里。之前她上马时,他还不放心来着,还贴着奔云说了好几句话,让它不要耍性子,不要乱颠乱跑。

其实她最初坐在马上时,心中也是紧张的。因奔云不同于宋氏豢养的马,它是上过战场,跟随军队从血雨腥风中厮杀过的,自然性子烈上许多。但她一跑起来,手一握着缰绳,身体就很自动地开启了反应,下腹收紧,身体伏低,呼吸跟随着起跃动势,慢慢地,她也不紧张了。甚至于,当四周景物极速后退,当风刮过脸际微微刺痛,当所有声音都消失只剩心脏砰砰跳动时,她竟有种畅然感,一种发自内心的欢喜。

她喜欢这种感觉。

无拘无束,无所畏惧。

阳光下,少女的脸仰起来,迎着光,眼中神采飞扬,既鲜活又明媚,任谁都难以移开眼。

宋晖远低咳一声:“虽然比起我还差些……不过,已经很不错了。”

难得二哥这么夸赞人,女郎们跳起来:“就让大姐姐带我们吧,快点快点。”

宋时言望了望宋晖远,等到肯定答复后便让女郎们排好队,又依次交代了注意事项。女郎们都学过骑马,要领什么的也知道,只是家中的都是温顺的马,是经过特别调习的,专门为她们这样的世族女郎准备的。

这还是第一次骑战马呢,还是奔云这样良驹。自那次跑马赛后,宋氏女郎们便折服于奔云的风采,只到底有些惧,不过如今大姐姐骑术也这般厉害,倒是放了大半的心。

比起二哥,大姐姐同为女子,教起来也不必束手束脚。

第一个上的却是宋时容,她是被姊妹们拱出来的。宋时言还以为宋时姿会抢先呢,一回头,却见二妹站在人群后方,有些闷闷不乐。

知道她为何会来马场,也知道她眼下为何不高兴。只这些是宋时言也无法三两句解决的,她虽然告诫了二妹,但她自己也知道,虽然能用礼法闺训约束一个人的行为,但人的心是无法用这些控制的。

即便是自己也不能做到。

宋时言默了片刻,终是挪过目光,一登马镫,翻身上了马。

第一次当然是她带着四妹先骑一圈,她能感觉四妹很紧张,双手抱着她的腰很紧很紧,到了第二圈,四妹便放松下来,虽然还是紧紧抱着她,但宋时言能感觉她呼吸已平顺许多。

“马最是通人性,你试着放松下来,不要紧张。”待绕完三圈,宋时言下了马,对宋时容道,“你自己试试,放平呼吸。”

平素宋时言也仔细观察过妹妹们骑马,宋时容其实骑得很好,只她有些怕马,放不太开。

大姐姐温柔的目光望过来,含着鼓励与肯定,一瞬间,宋时容的心奇异地平静下来,她脑中回想着方才大姐姐骑马的一举一动,目光一沉,腿夹了夹马腹,下一瞬奔云嘶鸣一声,撒开蹄子跑了起来。

众女郎都紧盯着,一圈,两圈,宋时容坐在马背上,沉着腰,目光一点点亮了起来。

待跑完五圈,一拉缰绳,奔云前蹄抬起,而后平稳落地。

直到此刻,女郎们悬起的心才落了下来,见宋时容已经翻身下马,才围上前,又叽叽喳喳询问起来。

四妹因生母的关系,在府中甚为低调,在一众姊妹中也是最不起眼的存在,这次若不是被拱出来打头阵,想必也不会第一个尝试。

宋时言站在她们身后,看着四妹被围在中间,略显局促,但她眼睛中却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人群中宋时容似乎也注意到什么,抬起眼,向这边望来。触及到宋时言的目光时,她先是一愣,而后嘴角弯起,露出一抹带着感激的笑意。

宋时言懂这笑容背后的意思。

一个人若从小被教导要隐忍,要谦让,凡事不争先,久而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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