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历1388年2月26日,费拉约尔斯仍处于冬季的尾声。
前天少见地下了雪,一直下到26日的凌晨才停,街道房屋都裹着一层银白的装束。更令人惊奇的是,已有新芽顶着严寒、破出积雪,在一片银白中冒出一点点浅绿的生机。
人们说,这是新一年的好兆头。
领主17岁的生日宴会如期举行。
城堡花园里的积雪还没扫尽,领主下令说,清出供人行走的道路就好,其余的等它自然融化。
费城很少下雪,本地人都对雪景感到稀罕。佣人们工作之余会在窗边眺望花园里的雪色,偶尔有人跑出去搓上一把雪,然后嗷嗷叫着冷回来。
原本设置在花园里的活动取消了,院里供人休憩的亭子也被积雪埋着大半。
外头实在太冷,对费心打扮、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客人们来说更是难以承受。客人们前所未有集中地聚在有着温暖壁炉的宴会厅里。
虽然还是上午,厅里的水晶吊灯已经全打开了,将每一个角落都映照得通明亮堂。连手中盛着半杯的酒液里,都好像装着一轮盈满的月亮。
伊克里尼·伯恩抱着双臂,手里拿着杯餐前酒。
上午喝酒还太早了。伊克里尼家族的家教中有言,酒可以是助人的良药,但在不当的时机饮用错误的分量容易致使有失风度的行为。
他小时候以为这话一定是先辈传下来的经验,但现在看来,伯恩总觉得这话是母亲编排出来训诫好酒的父亲用的。
父亲酒量很好,但喝高了仍然会直言快语,甚至进院子爬树。伯恩自小目睹父亲各类酒后失智行为,感到比任何训诫都更有警示作用。
但他现在心情有点烦闷。
时不时有路过的熟人朋友拍拍他肩膀、对他挤挤眼睛,则让这烦闷更上一层。
伯恩难得破例想在这个时间喝酒,他有那么一会儿思考自己是不是今天不该来。
宴会的主人正在人群中和来宾交谈。她是个一如往常优异的倾听者,时不时微笑或应和,无人对此感到不快。伯恩很相信她这种本事,她就是有那种不开口都能让人听话的力量。
她跟刚刚的客人讲完话,环视人群时对上了伯恩的目光,于是向他笑了笑,抬了抬手里的酒杯示意。
伯恩抬了抬酒杯回礼,却感到动作有点僵硬。
艾玛平时不爱打扮,生日宴上难得多戴了点首饰,灯光流转过她黑发间的珍珠,比任何宝石都夺目。礼服的裁剪正好,织绣低调,但很衬她。
那双金色的眼睛向他望过来的时候,伯恩感到心跳无法克制地加快,以致失礼地提前移开了目光。
他觉得脸上发热——真是丢脸,希望别人看不出来,再不然就推说是酒精的缘故——等伯恩挪回视线,艾玛已经在跟下一位客人交谈了。
他庆幸之余又有点失落。
朋友们见了都要说,他这简直是着了魔——可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不就是那种着魔一般的感觉吗?
伯恩第一次见到艾玛的时候19岁。
伊克里尼家的领地同样在波克奈利王国境内,是一座叫希格米莱的城市。
伯恩的父亲,伊克里尼伯爵,是当地的领主,有义务与费拉约尔斯的新领主结交往来。
伯恩是家里的独子,人们都说这个爵位将来是他的,很早就有人称他为“小伯爵”。伯恩明白这称呼背后责任的重量。
费城新领主第一次正式出席社交场合的宴会,伊克里尼伯爵本该亲自前来拜访。但那时候是秋末,领地里工作繁忙。
伊克里尼伯爵是个直脾气,不喜欢过分客套的宴会——虽然喜欢宴会上的酒。
他听说费城的新领主是个小女孩,对这场宴会的期待指数再下一档,干脆就懒得去了。
他寻思伯恩跟那小女孩算同龄人,共同话题还更多,他那年纪也该多替他爹做点工作历练历练。总之左右一合计,就把儿子扔到去费拉约尔斯的船上漂了过去。
伯恩不是第一次替父亲完成工作,更不是第一次出席贵族的宴会。
这种场合,不失礼就算成功,难度很低。
他从运河的船上下来,落地还没站稳,就好像又踏进了河里,晕晕乎乎的。
伯恩自己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觉得那是个聪明又温和的女孩,只是跟她说了几句话,觉得跟她交流很舒服。糊里糊涂的,心跳却像鼓声,敲得他发懵。
在那个初次参加社交宴会的女孩面前,他仿佛才是那个青涩的新人。
伯恩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表现出过度的异常,从陪同他前去的侍从反应看来,或许没丢人到那个程度。只是他本来就是个比较一板一眼的性子,那天之后就更愣了。
回到希格米莱后他就开始搜索他以前认为还为时过早的、婚姻相关的法律文件,翻出一叠历史政治书,拿着写论文的架势闭门半个月,删删改改郑重地写了封求婚信,唯恐被人抢先一般找最快的信使送过去。在度过了茶饭不思的三天等待后,拿回了一纸诚恳的回绝和感谢。
伊克里尼伯爵看完他的求婚信副本后大乐,骄傲道不愧是自己的儿子!但是我跟你讲情书要这么这么写……
伯爵夫人拎着他爹后颈出去了,说你以为我当初看上你是被你那直白得一塌糊涂的情书打动了?你比伯恩好到哪里去了就敢教他?
伊克里尼伯爵夫妇在爱情上都是看直觉的浪漫派,所以从前也没催促过伯恩的婚事。他们对伯恩的感情追求都很支持,甚至是在不了解艾玛为人的前提下就全力支持。
用他爹的话说,“我儿子都喜欢到这个地步了做家长的有什么理由不支持”。
他甚至想亲自去费城一趟替儿子求婚,被夫人儿子一起拽住了。
只见过一面就求婚,确实看起来更像别有居心。
毕竟在遇见艾玛之前,伯恩也不信故事里的一见钟情。
伊克里尼伯爵大手一挥,名正言顺地把两城间商贸合作事宜全部交给了儿子,就一个要求:别色迷心窍到赔本回来就行。
伯恩想,自己倒也不至如此。
直到真的和艾玛谈起合同,看着她的脸,听着她的声音,差点把能让的利都让了,才感觉自己的底线实在比父亲想象得还低。
艾玛不是那种乘人之危的黑心商人,用担忧的语气关心了一下他的身体状况,最后按照常规比例定了分成。
伯恩想,她人真好。
他一度以为,艾玛对他是有好感的,只是那封求婚信太过冒昧。所以伯恩试着循序渐进,想在有足够的互相了解之后再次提出。
她确实不讨厌他,每一场有他在的宴会,伯恩从不会受冷落,艾玛乐于和他交谈;每封寄去费城的信,她都有好好回复;伯恩总觉得,她向自己微笑时比向别人笑得更温柔些。
那种错觉般的两厢情愿,在艾玛16岁的生日宴会上到达了顶峰。
伯恩想象过,却不敢相信那真的会发生。
在那晚的舞曲即将开始之前,艾玛走到他面前,递给了他第一支舞的玫瑰。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把所有想法都淹没了,只有比烈酒还要灼热的、令他感到轻飘飘的、眩晕般的狂喜。
那天的舞他跳得实在不太好,因为心脏狂跳,他的感官都错乱了,数不清拍子,甚至不小心踩到了艾玛。但艾玛没介意,反而笑了。
第一支舞曲结束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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