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阮死了,在九陶村最美的六月。

尸体是在后山发现的,身体没有受到外在的伤害,只是手边放了个农药瓶,纯粹是自戕。发现孙女的那一刻,铁三等的精神彻底崩溃了——老伴没了,儿子没了,两个孙女都没了,他已经家破人亡。

叶元因想,如果她能再坚决一点不让小阮自己出门而是去接她,如果她能及时开解小阮关于她母亲几次三番失信带来的心理创伤,如果她不是因为妈妈的去世远走他乡三年,而是早一点配合着把疗愈软件研发出来……或许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悲伤和内疚像两床沉重的被子蒙住了头脸,巨大的怀疑是带着心碎的窒息一起来的,叶元因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铁家的人不是没吵过闹过,只是大舅舅和大舅妈将她保护的很好,所有来自村里的舆论压力都被他们一力承担了。

叶元因开始出现一些躯体化的症状,总觉得有人在说话,监视她鞭挞她,让她整宿整宿睡不着觉。也会没有由来的哭泣,因为做不成一件小事而变得焦虑易怒。人生变得毫无意义,她偶尔也想到去死。

母亲的去世,已经是一次悬而未决的巨创。而小阮的离开,更是豁开了陈年的旧疾,在从未愈合的伤口处雪上加霜。

叶元因知道,自己也病了。

在这种现状下,沈积安决定带她回安城。

走的那天,车子被“鬼难攀”上住的十几户人家给拦住了,村民们群情激愤,也不知道到底从哪来的那么大怨气,竟将所有过错都发泄到她身上。

沈积安让张摩诃和周野带着研发团队的人先走了,他护着她,两人被推搡着,双拳难敌四掌,众人的民主就是暴力的狂欢。

林花妹实在看不过眼,泼妇似的冲过来,一个个的指着鼻子骂:“你们真是不讲道理!小阮的事,是阿因的错吗?她有什么错?她只是想把你们生养的那些可怜的孩子能帮一个是一个!王奶奶没了,你们这么厉害,怎么不把双胞胎接到自己家里去住呢?哦,平时一个个说得倒是好听,真到正事上了,还不是人人都当缩头乌龟!”

“你们不管,人家龙书记让龙婶管了,你们还要挑毛病!怎么龙婶和阿因做过的好事你们记不住?怎么人家沈总给大家修路装灯,你们得了好处不说,现在出了事,你们都开始装能的充愣的了?!”

花妹才不惯着他们,一针见血地说:“我看你们就是故意的,平时对龙书记有意见不敢说,现在好了,借题发挥,故意整人呢,是不是?呸,不要脸!”

几个男人拿着锄头棍子吓唬她,花妹一屁股坐在地上,蹬着双腿叫唤,“哎哟,杀人啦!一帮没种的老爷们儿说不过我就打我啊!哎哟,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老天爷不长眼啊!救命啊!”

庄稼汉们实在拿她没办法。

就这么一拖延,多福和有山把驻点的执勤民警给请过来了,一场闹剧终于平息。

临走前,林花妹扒着车窗户拉住了叶元因的手,一遍遍的揉搓着,给她打气,“阿因,这里不是个讲理的地方,你一个文化人,怎么拼得过这些野蛮人?以后快别回来了!你把自己学的本事,用到该用的地方去啊?他们不值得!听见了没有?”

叶元因泪如雨下。

到头来,还是落得这样的下场。她从凋敝落后的世界里走出来,努力想要融入文明开放的新世界,可在艰难的蜕变和排斥的融入中,就连以前的世界都回不去了。

*

沈积安在九陶村待着的这一周里积攒了一堆工作,为了更方便的照顾她,仍然住回沈华峰留下的老房子里。

他把事情的经过大概给杨阿姨说了一下,事无巨细的叮嘱道:“她心里不好受,您多看顾着点。”

“沈先生放心,”杨阿姨心很软,一径点着头说:“真是造孽啊,你说这叫什么事呢?!”

白天杨阿姨总是变着法的让她开心,也会不停地提问关于沈华峰还健在时候的事情,问她这个记得吗?那个还有没有印象?关于积夏的事情说的就更多了。叶元因每次都很配合的回应。最让人省心的,是她怕杨阿姨忧心,饭量反而比平时吃的更大一点。

晚上沈积安把能推的应酬都推掉了,一起吃过晚饭后,他会牵着她的手上花园里去转一转。当然,关于小阮和九陶村的事情是绝口不提的,只是问她今天过得怎么样,吃了什么,做了什么,有没有什么开心或者不开心的事情。

她很认真,会一字一句作答。

大概就这么过了一周左右,一直在外工作的尤曼珊从其他人那里知道了,跟杨阿姨抱怨个没完:“沈积安怎么能这么惯着她?她是小孩子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迈不过去的槛儿?谁活着不累!”

杨阿姨为叶元因辩解道:“确实也不是小事,那可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呢!叶小姐心地很好,她肯定非常非常自责。”

尤曼珊冷哼一声,“这里多的是吃不上饭,活不下去的人!怎么就她矫情?”

杨阿姨便不再说话了。没有得到过偏爱的人,对于得不到的东西难免义愤填膺。尤其是这个家的男主人,深情仿佛遗传,一开始,沈华峰对沈积安的母亲也是这么百般呵护万般迁就呢。直到他母亲去世,沈华峰消沉了好一阵子。就算后来有了尤曼珊,看着也不是当年的那股劲头了。

这感情的事,好比一环扣一环,拆解不开。譬如一个男人想要对一个女人好,他难道会因为别人几句闲话就违背自己的心意吗?尤其是沈积安,从小到大,谁能做得了他的主。

尤曼珊简直是在发脾气了,“阿姨,你劝他们到自己家住不行吗?干嘛非要住在我家啊?”

“那也得沈先生点头才行啊。”

一句话就让尤曼珊闭了嘴,在绝对的权力面前,没有她说话的余地。

第三周的某一天,黄骅给叶元因打了个视频,问她要不要出去玩。

那时她久违的拿起了画笔,画布上刷的是浓烈的红色,崎岖扭曲的线条形态,笔调重的让人透不过气,无限的不满都借由笔端发泄出来了。

黄骅不放心,语重心长的劝,她说阿因啊,重度抑郁症患者就是这样,被负面情绪困扰的时候,没什么可以阻挡他们离开这个世界。你一定要跟自己的患者划清界限。如果你被别人的生活所左右,那你以后还怎么当疗愈师呢?

说出来的道理都明白,但叶元因却无法不自责。她陷在别人的结局里,一遍遍的鞭笞着自己。

晚上,沈积夏从寄宿学校回来,见两个管家推着滚动的立式衣架往屋里走,便连忙拦住了上前查看。

几个奢侈品专柜当季的衣服按照体型尺寸都做了修改,一看着装风格就知道是给谁定的。

沈积夏找到忙忙碌碌的杨阿姨,吃味的问:“奶奶,你没发现我大哥有成为昏君的潜质吗?我可是他的亲妹妹啊,但他从来都没对我这么好过!”

杨阿姨想那能一样吗?她和蔼地笑了笑,说:“他们两个都不是重视物质享受的人,依我看,像是沈先生在补偿。”

“补偿?他到底欠她什么啊?一件衣服就几十万,你去看看他到底买了多少件?不止是衣服,还有鞋子呢,他这是恐怕自己不能倾家荡产吗!”沈积夏无语道:“真是绝了,小叶姐姐难道上辈子是为了救他才死的呀?!”

“好啦,别发牢骚了,快去换衣服吃饭。”

沈积夏跺着脚喊:“沈积安真讨厌!气死我了!”

*

晚上临睡前,叶元因发信息给沈积安。

【你在哪】

【书房】

【可不可以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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