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你不认得我了?
那光,在牵引着他。
“绵绵……”
两个字,从他干裂起皮的唇间无意识地溢出。
沙哑,破碎,连他自己都未曾听清。
他是谁?
绵绵又是谁?
脑中空空如也,没有答案。只有那个方向,那个名字,如同烙印,深刻在魂魄的最深处。
他必须去。
现在,立刻。
下一瞬,那具被刘御医断言需静养数月才能下床的残破身躯,竟猛地从床上坐起。
动作之迅猛,牵扯得身上无数伤口迸裂,血腥气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他却恍若未觉。
赤着脚踏在冰冷的地面上。
高烧未退的身体滚烫,眼神却是一片空洞的迷惘。
他凭着本能,避开所有光亮,贴着墙根的阴影,如同一缕没有实体的幽魂,向外飘去。
郡主府的守卫,在他眼中形同虚设。
不是他有多高明的计策,而是那具身体里残留的、千锤百炼的战斗本能,在替他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翻墙,落地。
背脊撞在粗粝的墙石上,新添的擦伤与旧伤叠在一起,痛楚几乎让他昏厥。
可他只是停顿了一瞬,便辨明了方向,迈开脚步,一瘸一拐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朝着那片无尽的黑暗走去。
走向东南。
……
不知走了多久。
时间失去了意义。
他穿过京城的繁华,走出高耸的城门,将身后那座囚笼,远远地抛下。
脚下的路,从平整的青石板,变成了崎岖的黄土路。
周遭的景致,也从亭台楼阁,化作了荒芜的田野与枯败的树林。
体内的那股蛮横的力气,终于在日夜兼程的跋涉中被消耗殆尽。
饥饿如同迟来的猛兽,开始疯狂啃噬他的五脏六腑。
力竭让他每一步都重如千钧,眼前阵阵发黑。
他停下脚步,环顾四周。
荒山野岭。
连飞鸟的踪迹都难觅,更遑论人烟。
远处,地平线的尽头,隐约有一角倾颓的飞檐,藏在枯枝败叶之间。
是座破庙。
他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朝着那座破庙挪动着灌了铅的双腿。
还未走近,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便顺着寒风钻入他的鼻腔。
是食物的味道。
肉香。
这股味道瞬间压过了东南方向那虚无缥缈的牵引,成了他此刻唯一的、最真实的目标。
他加快了脚步,踉跄着闯入那座四面漏风的破庙。
庙内蛛网遍布,神像倾颓。
正中央,一堆小小的篝火正噼啪作响。
火上架着一只破了一角的瓦罐,香气正是从里面飘出。
火堆旁,一道纤瘦的背影正蜷缩着,听见他闯入的动静,那身影猛地一颤,像只受惊的兔子,抓起手边一根烧得发黑的木棍,霍然起身,警惕地望了过来。
是个女人。
脸上沾着灰,衣衫也有些破旧,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此刻,那双眼睛里盛满了惊慌与戒备。
裴应见没有理会她的紧张。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在那只冒着热气的瓦罐上。
“给我。”
而对面,女子看着眼前这个突然闯入的男人,心头巨震。
他穿着一身被血污和泥土浸染得看不出原色的锦袍,长发凌乱,面色惨白,唯独那双眼睛,黑得骇人,里面没有半分活人的情绪,只有一片死寂的深渊。
可那张脸……纵使狼狈至此,也难掩其原本的轮廓。
镇国侯,裴应见。
路上的传闻在她脑中轰然炸开。
——听说了吗?镇国侯裴应见,疯了!
——被安乐郡主折磨得不成人形,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原来竟然是真的。
姜飞飞握着木棍的手,渗出了冷汗。
她望着对面的男人,强作镇定,没有立刻回应他的要求,而是试探着问:
“你……你不认得我了?”
裴应见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这个问题,他也想知道。
他没有回答,观察了她片刻,反问:“你识得我?”
果然!
姜飞飞的心在这一瞬间落回了实处。
恐惧像潮水般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狂喜的、抓到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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