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将将入夜,正是教坊司最热闹的时候。
怀王府的马车,就停在一旁不起眼的角落里。
车内,明玉仔细翻看着手中从欧阳迟书房找到的账本,全是关于近段时间来,户部的一些烂账。
欧阳迟上任不久,经手的事务不算多,其中却恰好包含了西南的两笔花销。
一个是自去年天灾地动以来,朝廷因为国库吃紧,选择分月给西南拨放一定数量的赈灾白银,用于灾后重建。
一个是赵景允主持西南春耕回来后,提到的鼓励百姓人工培育药材的事情。关乎西南民生,陛下当时也是给西南六县拨了款的。
可这户部的暗账上,却将这两笔拨款都克扣了近乎一半。
至于钱银的具体去处,这账簿上却是丝毫未曾记录,或许也不是欧阳迟这个品阶的人能够知道的。
“王妃,已有人看见欧阳迟跟着他家下人从后门离开了。”
青兰站在车外向明玉汇报着,
“王爷好像喝醉了,身边只有顺安公公他们几个,可要我们让人上去接?”
欧阳迟是流连酒肆花楼的老手,殿下想要不动声色的拖住对方,还不知道被劝了多少酒。
明玉想起之前在国公府,赵景允只是喝了几杯天仙醉,就有些晕晕乎乎的,想必是酒量堪忧。
“多叫几个人上去给顺安公公搭把手。”
想起今日自己在欧阳吃府中烧的那把火,明玉的手指在账簿上敲了敲,
“记得大大方方的,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是怀王妃特意来接王爷回的家。”
青兰瞬间明白了王妃的意思,立马安排下去。
过了今夜,大家恐怕都要知道:
怀王殿下被自个儿的妹夫拉着进教坊司喝了个酩酊大醉,最后还是怀王妃亲自来教坊司接的人。
至于那所谓的妹夫,根本就是教坊司的常客,此时更是只顾着自己,偷偷从后门溜了。
***
明玉的目光时不时望向教坊司门口。
不多时,便看见顺安搀着满脸酡红的赵景允酿酿跄跄的出来,隔着些许距离都能看出脚下的步子有多不稳当。
“怎么喝这么多……”
明玉担忧的蹙着眉,心下有些后悔之前让赵景允去拖住欧阳迟。
赵景允远远走来,眼神中还泛着酒意,却在看到马车时眼睛一亮,认清这是自家王府的马车,也通过车窗看清里面坐的是他的王妃。
含混不清地说道,“玉儿……顺安,是玉儿来接我了……”
跌跌撞撞的样子看上去比上次在国公府醉得厉害得多。
明玉忙掀开车帘迎上去,赵景允顺势扑进车厢,整个人就那样歪在她的肩上,温热的酒气混着他身上独有的檀香气息扑面而来。
“这是喝了多少?”明玉有些无奈。
顺安答道,“欧阳公子海量,主子陪着喝了好几壶酒,奴才在旁看着也是心惊。只是一直嘱咐奴才,要千万留意着欧阳公子的动向。”
听此,明玉轻叹一声,心中满是心疼,“先回去吧,余下的事情明日再说。”
马车缓缓向着怀王府的方向行驶着,车厢内,明玉仔细照顾着赵景允。
他向来克制,倒是难得能让人看见这副模样。
拿出手帕细细替他擦拭额角的薄汗和唇边的酒渍。
赵景允闻到手帕上熟悉的气息,睁开原本半眯着的眼,看清上面的玉兰花纹样,痴痴的笑了笑,随即乖顺地仰着脸任明玉摆布,嘴里却含糊嘟囔着卖惨,“陪欧阳迟喝了好多酒……头好疼……不舒服……”
明玉心中软了一片,说着下次再不让他喝这么多酒了。
车厢内备着茶水,明玉倒了一杯去喂他,也好散散酒气。赵景允却别开头不喝,反而故意凑到明玉耳边咬了咬耳尖。
醉酒之人的呼吸更炙热些,明玉一时不察愣了神,又被赵景允找到机会在脸颊上偷亲一口。
双手不安分地环住明玉的腰,醉醺醺地往怀里带,可怜巴巴的贴着明玉道,
“玉儿……咱们还没有洞房花烛……我好想……”
“你不想!”
明玉反手捂住赵景允的唇,对方眼神湿漉漉的看着自己,仿佛刚刚她说了什么十恶不赦的话。
“这是在外面!”她耳根发热,不敢看赵景允炙热粘腻的眼神,仿佛下一刻就要干柴烈火般燃起来。
赵景允却误会了是别的意思。
不再提什么羞人的话,老老实实的靠在自家王妃身侧,从宽袖中离奇般掏出小小的油纸包。
打开露出里面的桃花糕。
“之前答应玉儿的,接你回家的时候,再给你买桃花糕。”
油纸里面小心的包了两块桃花糕。
明玉垂眸,注意到那上面只是微微有些碎渣,桃花瓣的形状大体还是保留着,便知道定是被人仔细在袖中护着的。
哪怕是醉了也还记得。
马车停下的时候,赵景允已半靠在明玉的肩上昏昏欲睡。
唯二的两块桃花糕已然不见了踪影,只有地上和赵景允的唇角还遗留了些许糕点的残渣。
明玉半捂着微肿的唇,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青兰和顺安对此全然不知,正准备扶王妃和王爷下车。
明玉却见赵景允在听到他们说话后,似乎一下子清醒了几分。
“到家了……”他喃喃道。
忽的利落的下车,似是完全看不出醉意,然后牵着明玉的手,小心的将人接下来。
明玉看他眼神似乎还迷糊着,正欲说什么,对方却忽然执拗地将她打横抱起。
脚步虚浮的往王府里面走,一刻不停的去往他们俩的主院。
无论明玉说什么都半分不肯松手,让一路跟着过来的青兰和顺安也没了头绪。
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明玉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快放我下来。”
赵景允亲了亲明玉的唇,执着的说着:“到家了,不是在外面……”
明玉:……
夜风拂过,他滚烫的唇忍不住蹭着怀中心爱之人的发顶和脸颊,最后踉跄着迈入卧房。
看着紧闭的房门,一路跟过来的青兰和顺安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青兰:“我去让小厨房准备热水。”
顺安:“我去准备王爷明日上朝的衣服。”
***
没有香露,没有安神香。
折腾了大半夜,怀王夫妇这一夜都睡得极好。
赵景允早早便醒过来,环抱着怀中心爱的妻子,下意识凑过去又亲了亲脸颊,弯着唇将人又抱紧了些。
他发现了玉儿的一个秘密。
似乎只要自己喝醉,玉儿就格外容易心软,愿意哄着他,顺着他。
就像是昨晚,虽然最开始自己确实是喝得有些多,但上了马车没多久就清醒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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