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芙蕖一抬眼,正对上陆却的目光。他今日未着官服,瞧着倒像个寻常书生。

见沈芙蕖望来,他眉梢微挑,似是也没料到会在此处遇见她。

沈芙蕖心头还梗着那天他冷言冷语的刺,面上却不显,只规规矩矩福了一礼,便要带着张澈回芙蓉盏去。

“沈娘子且慢。今日宾客多,我得先去迎韩相家眷。”

她转头吩咐侍女:“你们去取两匣玉露团来,让沈娘子带回去尝尝。”

张澈心道,整个汴京城的糕点,哪有他家掌柜瞧得上眼的?却见沈芙蕖微微一笑,温声道:“谢娘子赏赐。”

陆却的目光在二人之间转了个来回,道:“这花厅西晒得厉害,连木头都能晒化。东边小园子里有口泉水,沈娘子若不急,可带伙计去歇歇脚。”

沈芙蕖顺着望去,但见竹影婆娑处隐约露出个六角凉亭。

陆惠善之所以这么重视此次生辰,是因为当朝韩相府上的甄姨娘来了。

甄氏虽说只是个妾室,可韩相夫人早逝,这甄姨娘掌家十余年,连官眷往来都需她出面。

满汴京城谁不知道,韩府后宅的话,向来是这位半个填房说了算。

甄姨娘一共育有三个孩子,两男一女,其中长子早夭,剩下一个儿子宝贵得跟眼珠子似的,早早为其相看起了妻子。

惠善虽是庶出,可陆府就这么一个千金,样貌品性样样出挑,还在陆夫人膝下养大,是她心中儿媳的不二人选。

沈芙蕖在花厅里摆弄了一会盆景,一水儿的相同造型,不是把罗汉松扭成宝瓶状,就是把梅枝拗成如意形。

她绕过“寿”字冬青墙,看见一片柏树排成一列。远处传来“咔嚓”声,一个老花匠正用剪子修理黄杨孔雀的尾羽,那孔雀脚下还堆着几个金灿灿的橘子,原是枳树嫁接的“金玉满堂”。

沈芙蕖与花匠搭话,花匠上下打量一番,瞧不上沈芙蕖的身份,没打理她,沈芙蕖便收了话头,百无聊赖在一旁数花骨朵。

张澈看出了沈芙蕖的心思,说:“掌柜的,你去瞧瞧那口泉吧,我在这候着,拿到了糕点我们就回。”

沈芙蕖也就答应了,一路朝着小园子走,这院子僻静,地上长满青苔,想来少有人往,打扫的仆妇们也偷懒。

沈芙蕖提着裙摆,走得小心,顺着泉流的声音朝假山走去。

“……她又不是我陆家的血脉,若能嫁进韩府,已经是她多少年修来的造化了。”一个特意压低的女声传来。

沈芙蕖的脚步一顿。

假山后的小亭里,透过山石缝隙,她瞧见陆夫人正与一位贵妇对坐亭中。

那妇人与陆夫人眉眼极为相似,正是陆夫人的胞妹马林氏。

马林氏急急道:“话是这么说,可我听说韩家二郎最是荒唐,房里多少丫鬟都被染指,听说前段时间,还有个小丫鬟搞大了肚子。惠善嫁过去,岂不是受罪?”

“不过是个抱来的野种……韩相现在权势滔天,她若能为我陆家出力,助我儿平步青云,这些年我也没有白疼爱她了。”

“唉……这孩子,长得是不错,可总有一种小家子气,我怕她震不住韩府的下人。”马林氏又说。

“谁说不是?对谁都是一副讨好巴结的样子。佃户生的孩子,怎么会有世家女子与生俱来的大气?”陆夫人语气里带着三分不屑。

沈芙蕖一直凝神屏气,生怕呼吸声音大了,也会被人发现。

她也不是故意的呀,就听到这么个惊天大秘密,原来陆惠善并非陆家血脉。

远处又传来马林氏的讪讪的声音:“当年陆府那个贵妾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整天耀武扬威。宝珠姑娘是你的陪嫁娘子,知根知底,家世清白,姐姐抬举她当通房,怎知她是个没福气的,竟生了个死胎!我们这才来了个狸猫换太子,好在老爷信了,这些年待她如珠似宝……”

陆夫人一阵嗤笑:“如珠似宝?到底是个女孩。我不过是看她有几分姿色,能攀上韩家罢了才仔细养着。”

沈芙蕖僵在原地,她一抬头,看见面色惨白的陆惠善正怔怔瞧着她,仿佛魂已经飞走了。

“你小声些!别被人听去了。我瞧这丫头越长越出挑,心思越来越多,听下人们说,她最近总爱往大理寺跑,也不知道看上了哪家的紫袍……若是不愿意嫁进韩府……”

“怕什么?”陆夫人不以为然:“她亲娘一家子的命脉都在我手里,她不敢不听话。”

“走罢,甄氏估摸着也要到了……”

一阵风吹过,假山后的声音渐渐远去。陆惠善站在原地,只觉得浑身发冷。

她恍惚地瞧着自己腕上一对成色极佳的翡翠镯子,这是今个早上,陆夫人送的生辰礼。

如今想来,何其讽刺。

她忽然想起许多细节。

陆夫人从不让她唤娘亲,只许称母亲。

每逢祭祀,她总被安排在偏席。

就连她的生辰,也总是与七夕宴混在一处,从未单独庆贺过。

原来如此。惠善轻笑,眼底湿润了。

陆惠善整个人摇摇欲坠,一手攀在旁边的石块上,几块碎石掉落下来,一阵噼里啪啦声,惊动了假山后的陆夫人。

沈芙蕖眼疾手快,三步并作两步搀扶住陆惠善对着手,大声道:“惠娘子,这就是东园吗?那口泉水在哪呢?真如下人们所言,水热得能闷熟鸡子吗?”

陆惠善勉强一笑,强压住语气里的颤抖:“当然。你当心脚下路滑,我们从那边绕过去。”

转过回廊,惠善突然踉跄。沈芙蕖急忙扶她坐在石凳上,只见一滴泪砸在翡翠镯上,沈芙蕖拿帕子去擦,越擦越多。

“惠娘子,今日是个重要的时刻,你可千万别让人瞧出不对劲来,特别是……陆夫人。”沈芙蕖说。

“我……我知道……”陆惠善这才勉强止住了泪,红着眼低声道:“多谢……沈娘子。”

“我什么都没听到。惠娘子是在生辰日,想起了自己的娘亲罢,不由有些伤感。”沈芙蕖善解人意道。

“是,是这样。”陆惠善重新挺直了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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