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迈进寒冬,蒹葭阁的梅花树萌发出花苞,修长的枝条伸到走廊一侧,傲然的姿态让人停留。

随知许站在走廊下,视线落在它的外皮,听见身后动静,道,“过不了多久它就能开花了。”

“届时我们一起观雪中红梅,亭下温酒。”

“好啊。”她转身环住他的腰身,郎君腰间佩戴的茉莉玉佩光泽圆润,盛开的茉莉栩栩如生。

还好,今年还可以一起,明年她身边可能就没有他了。

丛澜这段时间算是体会了圣上的心情,可他看见阿许忧愁又不好把人赶出去,转身回到书房给随赫写了十几页信。

“小黑你别闹。”丛澜写完信招来随赫的海东青,不想不买他的账,一动不动站在窗户边上。

“去给你主人送个信,她一定想你的小主人了,乖,听话。”丛澜上手摸他脑袋,果不其然啄他的手。

小黑下手有分寸,最多把他啄红。

丛澜扶额,小黑真是除了随赫的话谁也不理,他都磨了两天了,一封信没送出去。

“听话,小主人受了很多苦,你主人一定心疼的很。”丛澜尝试用鸟语。

他歪头,绿豆大的眼睛直愣愣看向丛澜,叼走他手上的信,展翅而飞。

娘子不再的第四个月,想她,想她,想她。

丛澜没有办法,一边着手自己的计划,一边被迫忍受整日登门拜访的范令璋。

他还是不喜欢范令璋,想到司马显强迫阿许嫁给他,实在没有办法不迁怒他,可阿许不一样,她一向性子冷,对他处处纵容已然是很喜欢了。

他忍。

随赫的信没有回来,丛澜收到消息,寻王进长安了。

作为百官之首,丛澜必须去。

丛澜:正烦呢,一个进京问罪的,要他去干什么。

“爱卿何故如此不耐烦听朕讲话?”御书房中圣上注意到丛澜的不对劲,开口询问。

丛澜眉头稍动,“臣走神了,请圣上治罪。”

“哦?说来听听,不要告诉朕,是因为随赫走的时间太长。”

裴国公看热闹不嫌事大:“臣觉得有可能。”

丛澜睨了他一眼,毕恭毕敬,“心中思即家中女郎这才走神。”

“随娘子?”圣上记得她,他放下手中的奏折,“前一阵你家小娘子跑到朝阳面前请求协理裴家的事。朝阳一开始闭门谢客,朕记得还是请的帝师帮忙。你家小娘子厉害啊,居然请帝师帮忙。”

圣上看了一眼角落里的符明光打趣道。

符明光:“顺手罢了。”

丛澜骄傲:“都说女肖父,她自然聪明。”

“咦,看给你显摆的。”裴国公凑近他,用胳膊肘撞他。

“聪明。”奏折握住圣上手中,“就是那个小娘子貌似把朕当做了“大义灭亲”的帝王。朕去见文昭皇后身前的宫女时遇见过她,她对朕貌似很疏离,看起来很讨厌朕。”

丛澜心里犯嘀咕,提起文昭皇后,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多吓人吗?吓着他们家阿许了吧。

面上不显,“阿许从前一直跟随国师居住在道观,性子淡,再者圣上龙气逼人,她年岁还小,自然害怕。”

长安之中,他从前从未见有人说起过过宣平郡王的外甥女,直到嫁给范令璋才有了谈论,说她神妃仙子,一面惊鸿。

他以前没当回事,阿许讲过之后才明白,陆蔻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而是一直被当做杀手培养。

如此,丛澜的压迫感不由更低了,他拱手行礼,转移话题,“不知圣上打算如何安置寻王?”

圣上果然被吸引住,“寻王?朕记得朕登基那年他才刚出生,如今也还只有二十七岁吧,年轻人啊,心气高,爱卿去矬矬他的威风,不要待在许州久了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丛澜:“臣明白,定不负圣上所托。”

生活还要继续,云来楼需要运转,范令璋不可能一直陪随知许在丞相府。

金算盘在碎金般的阳光下格外耀眼,随知许有些难以直视。

她略有惊讶,“金算盘?”

“对啊。”

她默了默,“很符合你的性子。”

很张扬。

随知许提裙坐在范令璋身边看他处理账本。

范令璋偶尔侧身会抱住他,他把这种方式叫做蓄水。

“池子干涸了需要蓄水,我也一样。”

随知许抚摸靠在她怀中的小芙蓉,微凉的指尖落在他的脸庞上,他激灵的抖一下,借着握住她的指尖放在唇边亲吻。

蛊虫是在的,可能休眠,可能微弱,可它确确实实是存在的,她能察觉到他最近越来越疲惫了。

从前他的身体很好,虽为习武但接连赶路也不会很累,如今他隔一段时间就会困倦。

他回回为自己找理由,天冷了月奴晚上趴在他的胸口睡觉把他压醒了,或者月奴窝在他的脸上睡把他差点憋死……

各种各样,天冷了月奴最近成为了他口中的借口。

她私下问过蚩公,最后得出蛊虫在从他身上吸取养分长大。

他掩嘴打了个哈欠,又开始道,“昨晚月奴……”

“月奴把你压醒了还是闹你亦或者她闯祸了?”

“你把她送到我这里来,医家寮有很多人也会看猫狗,他们会照顾怀孕的猫猫。”

察觉到自己语气严厉,她又放松下来,指了指后面的床榻,“你去歇会吧,我来看。”

“你想月奴了吗?她其实很缠你,她会想见到你的。”范令璋嘴角欠着浅浅的笑,“她的猫崽是一只三花,她出生之后你还没见过她呢。阿花经常窝在阿娘身边礼佛,她脾气很好,也不怕人,你要是想看看,我从阿娘那处抢过来。”

随知许敲敲他的额头,“去睡觉,月奴等你醒来再说,阿花要是知道,她一定躲你远远的。”

她推他去休息,扯过一边的被子盖在他身上,“睡一会吧。”

范令璋看了看她,沉重的困意压得他说不出话,他到底还是沉沉睡去。

随知望了他很久,放弃自己这件事她设想过无数遍,复仇像是牵引着她的性命,让她不得不活下去。

她只是单纯厌烦,可他不是,他热爱人世间,也是因为爱甘愿赴死。

随知许的呼吸被遏制住,她的胸口闷闷的,她终于不再勾勒他的脸庞,起身提笔算账。

月龄教过她,她同样见过阿娘算账,这对她并不难。

日头从东方移到中央,厚厚的账本总算解决了,随知许扭了扭发酸的脖子。

范令璋还没有要醒的征兆,随知许支起窗户,眯着眼抬头瞧了一眼。

正午了,他总要吃些东西。

“郎君!”阿福推门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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