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宾茶室。

天井漏下一线光,缀在博古架里的梅瓶釉面上。

老周一手盘着串儿掀开珠帘。

“南洋陈家刚递了话,说陈四姑娘打算从伦敦拍回那件粉彩百子图碗,然后寻个时机请您掌掌眼。”

韦清闻半张脸隐在阴影里,执品茗杯的手微微一顿,沿口腾起的热气氤氲了他的眉眼。

他笑了一下:“陈家倒是懂得投人所好。”

“还远不止呢!”

老周递上一张泛了黄的商行票据给韦清闻,“瞧瞧,三千六百银元,九出十三归的债,利滚利到现今个,怎么着也得有个两亿八千万了吧。”

他戳了戳票据末尾的朱砂小楷,“听说,陈家已经动了要将紫藤小楼给四姑娘当嫁妆的想法了。”

韦清闻望着杯里宛若琥珀的茶水色泽出神。

当年,他陈家老太爷就是举着这张票据逼他叔曾祖按下的手印。

回想起家里长辈谈论起曾祖母当年说过的话,多少年后,她依然记得老桌面上溅开的血沫子,和陈家人在背后得意的笑容。

老周捻着手中的串儿冷笑:“算盘打得倒是和当年一样精,债契作嫁妆,再搭个镀金的小姐?九出十三归的规矩都给他陈家玩明白了。”

韦清闻摩挲着手里的翡翠簪子,冷眼看着炉子上“咕嘟咕嘟”沸腾起的茶壶。

“您再瞧瞧!”

老周瞪着案上摆着的陈家拜帖,似乎觉得碍眼得紧,“他们是打量着先生您有意想收回那栋小楼,才敢贴脸把心思动到您身上来!”

他愤然望向窗外远处灯火通明的CBD大楼,“光是韦家这栋楼的地基,就够他陈家用比老宅大几倍的金库去填了!还想同您结亲?!简直是痴心妄想!”

韦清闻嗤笑一声,低头啜茶。

茶室天井的光在他眼里碎成了星子,“我都没急,您老倒先耐不住了。”

“唉…”老周连连摇头。

手机忽然震动了好几下,韦清闻淡淡瞥去一眼,女孩儿熟悉的身影闯进他的视线,原来是韦鹏振偷拍的沈淮姝。

消息框紧跟着弹了出来:

小叔!她在紫藤架下等了有快四个小时了,蚊子都快把她的腿咬成赤豆棒冰了!大半天了,就盯着你院子里的鸢尾花发呆!

老周促狭地眯起眼,“是那位,让咱们安保系统全部升级的小丫头吧?”

韦清闻笑而不语,垂眸看着韦鹏振发来的视频,沈淮姝背对着镜头揪花瓣,小嘴里念念有词,“他回来”,“他不回来”,“回来”,“不回来”……

最后,她突然把脸埋进蓝金灵的肚皮,大叫着,“啊啊啊,怎么有半片花瓣啊!他到底回不回来啊!”

想起这姑娘上次在树下瞧见自己和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多说了两句话,那小脸鼓得都能挂油瓶,气得连饭都不吃了,大半天都只肯用后脑勺对着他。

韦清闻的嘴角不自觉扬起,镜片后的眸光明显柔和了许多。

老周见状,并不戳破,只摇头笑着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

他咂咂嘴,一语双关道:“这糖啊!再不吃,可就要过期了!为了那劳什子的二亿八千万在这费心,还不如……”

韦清闻将手机往桌上一扣,接过话:“还不如,考虑考虑该赔给她几瓶子驱蚊水当精神损失费实在,是不是?”

毕竟那“小气包”若是知道还有这档子红粉俗事在烦他,指不定要闹成什么个样子!天都塌了吧!

韦清闻眼前浮现出沈淮姝气得比河豚还鼓上两圈的小脸,忍不住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老周端起茶笑。

瞥见自家先生如此反应,他幸灾乐祸地打趣儿说:“您再不归,小小姐那猫都要被这姑娘撸秃了毛了!回头看您和鹏鹏少爷打算怎么和小小姐解释。”

韦清闻扬唇一笑。

低头再看手里的那支翡翠发簪,簪头雕着朵含苞待放的鸢尾花,这是袁老精心赶制出来以后,又派了专人送到他手上的。

“您说,拿这个回去给她,能不能抵消那一腿蚊子包的委屈?”

韦清闻将簪子放进木盒递给老周。

老周接过盒子,点头赞道:“先生,您这‘随手’的功夫,可真是愈发精进了!只是…”

他打眼一看,差点没笑出声,憋了半天,清了清嗓子才说:“这木头盒子也忒糙了点,可配不上里头这冰种紫罗兰的身价。”

“她要是知道,”韦清闻轻咳一声,“只怕我这身份,连一分钟都伪装不下去了吧…”

“倒也是,毕竟配不配得上,还得看是谁送的。”老周笑得见牙不见眼,将盒子又递还回来。

韦清闻望着厅外渐沉的暮色,“她喜欢就好,别的都不重要。”

此刻,他向来冷峻的眉眼早已柔和得不像话,整个人看起来活像个情窦初开的青涩少年。

老周意味深长地靠回椅背,他都不记得,上次见到先生这副神情是什么时候,亦或是,他从来就没见到过。

再看他将装了发簪的木盒仔细收进西装内袋的样子,老周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欣慰感觉。

他一面暗自好奇那个能想到翻墙的姑娘,该是个什么样的“玲珑”妙人儿,一面又戏谑韦清闻说:“您这‘随手’特意准备的发簪,看那雕工,该不会是请动了玉雕大师袁老出山了吧?用得还是之前您亲自切出来的那块料子?”

此话一出,只见韦清闻耳尖又泛起那抹熟悉的红。

他别过脸,镜片后的眸光微微一闪,此刻想必是有些后悔一时兴起递给老周掌眼了。

毕竟姜还是老的辣,眼睛还得是他老周毒啊!

韦清闻收敛了表情款款起身,意大利高定西装勾勒出男人挺拔的肩线,他慢条斯理地整了一下西装领口,“时间差不多了。”

老周憋了笑,起身时背起了手,俨然一副看透了一切的老狐狸。

那笑容里,三分促狭七分欣慰,就差没把“作为过来人,我懂你”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韦先生,您先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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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城,小院。

他走的那天,似乎梅雨季就跟着来了。

调色盘上凝着层薄薄的水雾,失眠早起的她望向对面小楼。

雨水正顺着瓦当往下坠,一声接着一声,烦人的就像某人离开那天,行李箱轮子碾过地板的噪音。

她扔下笔,拿起那只他递到她手里的鎏金珐琅怀表。

“嗒,嗒…”

鎏金的外壳似乎还残存着那人指腹的温度,就连他临走前的话,也犹在耳边。

“借你计时,七日为期…”

沈淮姝摸出手机,对话框还停在几天前的那句格外简洁的“等我”两个字上。

她抓起桌上凉透的茶,一仰头,灌下去的瞬间,被柠檬和百香果的酸味呛出了眼泪,涩得舌头又麻又苦。

光脚踩过满地画废的稿子,炭笔勾出的轮廓在潮湿的空气里晕成灰蒙蒙的一团,就像她刚来春城的那天,怎么都画不出韵味的鸢尾花。

那种熟悉的无力感似乎又回来了,但这次,竟变成了怎么改,画里的人都不像他。

“骗子!”

笔尖狠狠戳通了日历纸,那张画了七个大红圈圈的日历被团成一团,丢进了门口的垃圾桶。

“大骗子!!”

雨水滂沱,骤然瓢泼。

可真是奇怪啊!

他在春城的这些日子,明明就已经放了晴,可他一走,此刻,就连楼下的雕花铁门,都被淋得锈迹斑斑。

手机在桌边震动,一条推送跳出来。

“伦敦拍卖行惊现宋代汝窑瓷器。”

沈淮姝目光顿在公众号的直播封面上,最终,又兴致缺缺地摁灭了手机。

风吹得她哆嗦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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