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阿卜杜勒:“您还好吗?听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您在找我。我最近在忙于其他的事情、您知道的,我总有一些其他的事情要忙,当我想起您的时候,我从药商那里额外换来了两颗乌拉圭宝石,我想您会喜欢它们的。瓦沙先生。”
老阿卜杜勒年龄已经很大了,他那张黝黑的脸上留下来了深刻的皱纹,他仍然在笑着,笑呵呵地拿出来了两颗石头给瓦沙,那是纯黑色的黑曜石,另外他还送给了瓦沙一瓶魔法药水。老阿卜杜勒声称免费送给他的,如果某天他需要的时候,他一定会想起来。他一分钱都没有收,并且从瓦沙这里买去了大量的首饰,在这里东方的首饰能够卖得非常好,很多贵族情愿收藏,瓦沙又用那些钱从老阿卜杜勒那里换了一些材料,用来给阿纳斯塔西娅做裙子和面纱。
“您去了哪里?尽管我们只是买卖人的关系,我想某些时刻……您对我非常了解。您似乎拥有一双能够看穿他人心灵的眼睛,尽管我认为那只是表象,我仍然十分关心您……当然您也并不是非要告诉我。”瓦沙说。
说实在的,老阿卜杜勒不在的时候,他感到有片刻的寂寞。那情感说不清道不明,平常他从老阿卜杜勒那里总是换很多的东西,他们聊的东西并不多,或许老阿卜杜勒能够称得上是他的朋友。他并不愿意表露这种情感,只当作是随口一问。
老阿卜杜勒笑呵呵地回答他,“我去了地中海。地中海、您一定知道,那是通往我家乡的必经之路,我在那里看到了很多沉船,据说在海里淹死的人们会永远无法回到家乡。我去了沉船的幽灵海面,瓦沙先生,我很高兴您问我,像我这样的老家伙,鲜少有人过问我去了哪里。您是唯一一个……我去了那里,我见到了很多从世界各地沉没的船,我过去是为了给那些亡灵送上祝福,让它们早日回到自己的家乡去,回到了无纷争之地,而不是终日在大海上飘荡。”
瓦沙倒是很想向老阿卜杜勒打听,问问他是否有看过一艘名为远洋号的船,他并没有问。一来他们没到诉说心事的地步,二来老阿卜杜勒总是神秘只言片语,他并不认为老阿卜杜勒说的都是真的。
“我明白了,感谢您告诉我……您注意安全,希望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瓦沙说。后面的两句是父亲教给他的。他为老阿卜杜勒送上了最真诚的祝福。
“会的,先生,您也是,瓦沙先生,请您保重身体。”老阿卜杜勒说。
瓦沙画好了图纸,他把后花园的洗布收到了最角落的位置,保证自己再也看不见它。他购置了一台小型的缝纫机,用图纸将布料剪裁分明,他早晚都忙碌于写字台前,在他没有注意的时候,某天他打开了信筒,发现信筒里已经满了,全部都是小卡拉米写来的信。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的忙碌,那些信他一封封拆了仔细地看,并回复了小卡拉米。小卡拉米在信中告诉他他们在学校里举办了化妆舞会、他和他的朋友列奥纳多成为舞会的主角,他在信中提到最多的便是列奥纳多,他的这位贵族朋友甚至把他带回了家。
瓦沙写给小卡拉米回信。
亲爱的谢尔盖.阿列克桑德尔:
我很高兴收到你的那些信,小谢尔盖,由于我最近没能查看信筒,当我打开它们的时候,里面全部都是堆积的信件。为此我感到抱歉,我同样十分高兴,你如此惦念我,我仔细地查看你的每一封信件,总是担心自己会从中读漏某个字眼。首先,我感到十分高兴,你们的化妆舞会和演奏都大获成功,恭喜你第一次作为主持人举办同龄人的聚会、能够如此顺利,我想这其中不免需要领导力与和人沟通的能力,我相信你都能够做的很好。我常常认为我们之间既是朋友,我也是你的兄长,肩任着德米特里.阿列克桑德尔去世之后的一部分责任,我认为不仅仅是责任,我本身爱着你,才会认为这份责任理所应当。最近我在忙于的事情,我整日整夜都在做首饰,我爱上了一个女人,她的名字叫做阿纳斯塔西娅。她是一位热烈、充满活力,像紫色鸢尾花一样的女士,我诚心诚意地迷恋她。我们之间已互通心意,如果有可能,等你下次回来,我会让你们见面。我很高兴见证你与列奥纳多的友谊,我认为他拥有无与伦比的口才与领导他人的能力,想必他一定是一位富有魅力的人。亲爱的谢尔盖,我想你一定听说过西西弗斯的故事,这世上已无诸神,人间却处处都是诸神,哥哥不希望你日夜推举巨石,只希望我仍然能够常常听到你的琴声。
——挚爱着的瓦沙伯奇尼
瓦沙把那封信放至寄信筒中,那件白裙子已经初见端倪,有了美丽的轮廓。阿纳斯塔西娅见到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试穿它,她穿着粗布棉制作的白裙子。因玛丽皇后在行刑时,后期已经相当节俭,用粗布十分合适。瓦沙担心阿纳斯塔西娅跳舞时会困扰,他特意在里层缝了一层蚕丝与细棉布。蚕丝没有那么充足,这是极其昂贵的布料,他混合了细棉布,保证裙摆不会蹭伤她的脖颈与膝盖。
“它实在是漂亮极了,瓦沙伯奇尼。瓦沙伯奇尼……你为了我成为了裁缝,我该如何感谢你才好!”阿纳斯塔西娅抱着他,她在他怀里笑起来,眼睛变得极其明亮,兴致勃勃地已经预料到演出会大获成功。
“我敢保证,尽管这条裙子并没有做完,我可以保证,它一定无与伦比,到时候我会穿上这条裙子。让这条裙子成为舞台上最闪耀的存在——尽管它朴素又纯白,我认为它一定能够脱颖而出!因为它出自于瓦沙伯奇尼之手!瓦沙伯奇尼,我的演出一定会大获成功……到那个时候,我要用赚来的钱为你重新修一座写字台。我认为它有点矮了,并且过于窄小,我想让它变得宽敞一点儿,这样你可以更好地工作。还有你做的那些首饰……我会问问那些舞女小姐们。虽然我很不喜欢维罗尼卡,她却很喜欢收集首饰,我会努力跟她搭话的,如果她能买你的首饰——我会和她成为朋友的,我保证!瓦沙伯奇尼!”她高兴地大喊大叫,在他耳边不停喊他的名字,好几次,瓦沙以为自己会在阿纳斯塔西娅的喊叫下死于耳聋。
瓦沙已经知道阿纳斯塔西娅的一切,知道她的家庭并不富裕。她从小展现出来了跳舞的天赋,父亲成日酗酒、成日喝醉之后胡乱言语,认为南北不应该统一,认为南方是一片被诅咒的土地。终于在她九岁那边,父亲抛下了她们母女,和一群威尼斯商人走了。那群威尼斯商人说带她父亲去美洲,美洲富庶繁华,比北方的米兰、热那亚,威尼斯都要繁华的多,比英国法国还要更加奢烂迷醉,不知她父亲如今是否抵达美洲那片天堂。她的母亲在修道院,每周靠着救济金和母家工作过的贵族家打赏,付得起阿纳斯塔西娅的学费和买舞鞋的费用。除此之外,还要感谢她的跳舞老师,尽管她贫穷,那位女士总是允许她在走廊外看她们跳舞,并且允许她在结束之后去到她家去。她在童年时期和自己的老师度过了一段愉快而治愈的时光,使得她有这样的性情,贫穷却不以为耻,为了梦想格外愿意付出时光与汗水。她常常和瓦沙打闹欢乐,实际上在她没有演出时,她每天最少跳四五个小时,当她的练习结束,她会换上平常的衣裳到瓦沙那里去。大部分时刻,她认为瓦沙的家是她的乐园,她在这里可以随意地大喊大叫。任何一个男人,如果知道她本性如此——喜欢大喊大叫、疯狂痴迷,四处撒疯,没有一个男人会再认为她美丽的外表能够掩盖这一切。但是瓦沙伯奇尼,瓦沙伯奇尼如同这片岛上最深邃的祖母绿海,能够包容她,仍然能够爱她。至于她的母亲,她的母亲是一位传统的女性,认为女儿擅长的事情十分令人不齿。自从阿纳斯塔西娅踏入剧院,她搬迁至修道院,每个月只给阿纳斯塔西娅固定的生活费用,收她的信件,却从不回信,也不愿意见她。她日日在上帝面前忏悔,希望上帝能够宽恕女儿主动堕落的灵魂。
“如果按照母亲那样讲,那么有人天生擅长抵达天堂的路,有些人却擅长堕落,她们拥有堕落的天性——那么,这个时候应该摒弃所谓的天性,而去追逐不适合自己的朝圣之道吗?”阿纳斯塔西娅总是想反问母亲,可她的母亲如同知道承担不了她的质问那样,更加不愿意见她。承认自己的罪恶,这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瓦沙并不觉得窗前的写字台矮小,它已经陪伴他很多年。阿纳斯塔西娅说它矮小,他倒是产生了身体狭窄的错觉,他在缝纫机前忙碌,尽管他很不擅长——他第一次使用缝纫机,笨拙地重复上线和收线,他在这一时期总是食指裹上一层厚重的绷带,这样能够避免被扎伤。他在写字台前时,阿纳斯塔西娅翻看他书架上的书籍。她从书籍最角落找到了父亲留下来的那本汉语译成意大利语的词典,她高兴地咯咯笑个不停,用他的钢笔在纸上写下来一串串的鬼画符。他在忙碌的嗡鸣声看向她的侧脸,她朝他嫣然一笑,他们两人互相低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时间在缝纫机的漫长工作中流逝。阿纳斯塔西娅走的时候并没有打扰他,他在深夜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写字台前坐了太久,写字台旁边的桌子上,那里有阿纳斯塔西娅放置的松饼,松饼已经凉了。阿纳斯塔西娅从二手市场买回来了两个水晶杯,固执地认为相爱的人首先要融入对方的生活,用特意买的杯子是其中的一种。他在这时感到头昏脑胀,这种迟缓的疲劳席卷了他,他扫见了从老阿卜杜勒那里得来的药水。他记不清自己多少个夜晚在深夜工作,那瓶药水浑身青绿,上面写了很多北非的古老文字。他想起老阿卜杜勒的话,当他需要的时候自然就会想起来,这个时候他不得不思考,老阿卜杜勒是否真的具有某种魔法。他喝了那瓶药水,在药水的作用下安然入睡,在睡前记起自己缝了多少针脚,梦里出现了那条裙子。那条白裙子放置在正中央,两旁一边是光明的白雾,一边是漆黑看不见的泥土。两边都有人在说话,他们在低语,在他耳边低语,原来他被送上了东西方一齐认证的审判堂。
他不清楚审判者是谁,只知道他们属于两个地方。一方批判他犯了堕落罪,为了一个舞女成为了更加低贱的裁缝,抛弃了自尊与脸面。另一方认为他不应日夜待在写字台前,他在家中一隅已经日益变得阴郁,在阴影的倒影下皮肤白的似脱形的鬼魅。两方争执不休,最终判定他为不归乡的罪名,诞生在东方的灵魂待在不属于自己的土地上,这本身便是莫大的罪名。最后那条白裙子逐渐地变成了玛丽皇后的模样,玛丽皇后发出凄厉的笑声,大声训斥他,这世上所有的不幸都会传染,像黑死病那样朝着人类蔓延。
只要人类还存活一天,这份不幸伴随着人们永远都不会灭绝。
阿纳斯塔西娅出演舞台剧的当天,瓦沙给她送去了裙子,他由于工作没有去看阿纳斯塔西娅的演出。不知是出于对梦境的敬畏,还是因为费德里科找他轮值。费德里科的誓言至少坚持了三个月,这显得无比可贵。他诚心诚意地敬佩费德里科,收下了费德里科找来的宝石,替费德里科执勤。他在印刷室待了一整天,演出结束后,他才到剧院去等阿纳斯塔西娅。
这一天的人们高兴极了,法□□亚纳的人们,他们从剧院出来,不约而同地讨论着什么事情。他们神情激动、像是看到神迹一样眼里放着光,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好像参与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辩论赛,而他们讨论的话题,正是和这场演出有关。
如阿纳斯塔西娅所计划的那样,她的演出大获成功,现在整个镇上没有人不知道她的名字,阿纳斯塔西娅,整座法□□亚纳的人们都知道了,她是这座小镇上最瞩目的舞女,并且有可能被那位在这里持续停留的贵族选上。那位名为斯特法诺的贵族,每当演出令他满意,他会打赏剧院所有的工作人员,据说他是听从了占卜的指示来到这里,来这里寻找能够前往巴黎歌剧院的歌女与舞女。这三个月里,他已经给了好几位舞女特别的礼物,有时候是一枚勋章、有时候是出自巴黎特别设计师之手的首饰,有时候是金币。这一次,他同样送给了阿纳斯塔西娅礼物,送给了她前往巴黎的邀请函。他给她看了他的身份,他是一位男爵,在巴黎拥有众多资产,只需要阿纳斯塔西娅同意,他随时都能够带她去巴黎。带她朝向自己的梦中圣地。
瓦沙在剧院走廊下见到了阿纳斯塔西娅,她缓缓地朝他走来,脸上染上了难以言喻的绯红,那是被名利场熏染的颜色。她也看见了他,她提着裙摆朝他走来,她忍着没有尖叫,她手里拿着一封邀请函,她迫不及待地向他介绍自己碰到了知己。
“瓦沙伯奇尼!多亏了你!多亏了你为我做的裙子!瞧瞧!一切都按照我们计划的那样,我的演出大获成功!负责人告诉我我的身价可以提高到每日演出费三百里拉!他还给了我一笔慰问金!并且为我安排了单独的化妆室!以后我再也不用为了妆容去那间小小的化妆室了!我们还能购置新的写字台!天哪……瓦沙伯奇尼,我还碰见了上回那个人,那个人总是在二楼的单独包厢,人们总是说他是贵族!他送给了我三枚金币……这些金币可以给你用来制作金首饰,我想它们很合适。我见到了他本人、他对每个人物都具有独到的见解,和我不谋而合!我真后悔没有早点遇到他,我们或许能够成为很好的朋友!”阿纳斯塔西娅在他耳边滔滔不绝。
她眼里亮起的光,与她泛红的脸颊,令瓦沙感到不安,他的内心早已生成一片被名为阿纳斯塔西娅的植物占满的大地,现在他感到最深处隐约有一条裂缝在生长裂开,轻微却难以不察觉。
“我很为你高兴。阿纳斯塔西娅。感谢我帮上了忙……但是我认为,或许你不穿那条裙子,也会是一样的结果。”瓦沙说。
“瓦沙伯奇尼。我不得不承认谦虚是一种美德,可有的时候,我们不能一直那样……一直如同局外人一样不欣赏自己原本具有的品性。听着,我绝非虚言,绝对不是因为我爱你,我才会讲出来这样的话,我的实力它们发挥了一半的功劳,剩余的一半,都要归功于你的手艺。如果没有你……可能我也没有信心站在舞台上。瓦沙……我亲爱的瓦沙,我想你一定能够明白。”阿纳斯塔西娅对他说。
“感谢你这么觉得。”瓦沙说。她就好像是天使,总是用那双清透的眼睛说出来最动人的话,鼓励他,将自己的光明化成枝叶分给他。
“话会回来,那位斯特法诺男爵,他看过的书比法□□亚纳图书馆的藏书还要多,尽管我只和他聊了不到一个小时,我的直觉告诉我如此。他不仅知道这世上所有的歌剧院、知道许多著名的歌剧演员与舞蹈演员,他还知晓每一位国王在位期间发生的一切。从欧洲到东方,他无所不知,我认为知识会使人变得睿智。瓦沙伯奇尼,你一定也和我的看法相同吧!”她问道。
“当然了,我也这么觉得。阿纳斯塔西娅,我的房间里也有很多书……如果你想看的话,可以随时去拿。”瓦沙说。
“我不喜欢那些枯燥的文字,比起看书我更喜欢跳舞,但是我很喜欢听故事!瓦沙伯奇尼,那些书你全部都看过吧,只要你讲给我就好了!我也可以变得和你一样有文化!”阿纳斯塔西娅说。
她还是和往常一样,她朝他笑意吟吟地晃过手里的那封信,她对待那封信十分珍重。他意识到的某件事,原本沉郁的面庞此刻再也难以露出笑容,他们都没有提信的事情。可她还是察觉出来了他在不高兴。
“瓦沙伯奇尼,你在介意这封信吗?还是我和那位男爵?您认为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仅仅因为某个男人既有爵位又有学识,我就会像爱上你一样的爱上他吗?在你看来我对你的爱如此廉价吗?请回答我,瓦沙伯奇尼,请您回答我。”阿纳斯塔西娅质问他道。
她用‘您’来称呼他,他什么也回答不出来,他没有她那样善于辩论的嘴巴,当心情感到不快时,他宁愿什么也不说,他相信她的爱同他一样伟大,却也相信她真心喜欢能够欣赏她的人,而他并不能既成为她的爱人,又能够成为欣赏她才能的伯乐。只要她仍然想去巴黎,他意识到这会给他带来痛苦,而他会永远待在这座小镇上,等待她的回应。
“阿纳斯塔西娅,我并没有那样想。我仅仅是有些难过……你应该明白的事情,我知道您并不爱他,我知道您爱我,可您轻松地讲出来这样的话,对我来说是一种莫大的残忍。我希望您能够实现您的梦想,我一定会让您去巴黎。我一定会让您去的,如果您因为我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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