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城北谢府,天已经快擦黑了。
由管事和霁川在前方领路,姜娆手持团扇,穿行于阶柳庭花。
说不紧张是假的。
她不止一次深呼吸,告诉自己要自然些,放轻松。
其实算下来,谢家和辰王府本还沾点亲故——姜娆的外祖母同谢家老夫人乃是表亲,不过隔得很远就是了。
京中各大世家关系错杂,隔得太远的一般不会走动。所以阿钰究竟是如何顺利进入谢府,在谢大公子的院中玩耍,甚至还敢闯祸的?
不待姜娆想通,冯管家:“到了,郡主请。”
入眼是一方敞阔庭院,四下栽有松柏紫竹,和姜娆想象中一样清幽雅致。
不远处的廊庑下站着乌泱泱一大群人,有主有仆,正聚在一起说着什么。
见她到了,原本负手而立的谢铭义回头看来,人群自发从他两边散开。
正值不惑之年,谢铭义留着胡须。
常年浸淫官场,他不笑时看着颇具威严。
姜娆猜不准他的身份,但还是礼貌颔首:“辰王府宁安郡主,见过谢大人。听闻我弟弟叨扰贵府,晚辈特意过来致歉。就是不知我弟弟他……”
“不过是小儿贪玩,打碎些东西罢了。回头我让人补上便是,算不得什么大事。”
说话间,谢铭义颇具家主之风,语气也端得客套:“特意劳烦郡主走这一趟,倒不是我谢家斤斤计较,实是贵府小郡王执拗,我们这些做长……”
“什么叫不过打碎些东西罢了?”
谢铭义话未完,他身后人群中,姜钰一下子跌坐在地。
不顾一旁的谢曜小声安慰,姜钰自顾抱着脑袋嚎啕忏悔:“小王初来贵府,得谢伯伯盛情款待,可小王却不慎闯出祸事,糟蹋的还是谢大公子的心爱之物。若不能悉数赔偿,小王对不起谢曜,对不起谢大公子,只怕往后要寝食难安,连觉都睡不好了!”
“若是传出去,只怕人家还道我爹娘早逝,是我阿姐没把我教好,那我往后还有何颜面再来谢府做客?”
言罢被谢曜扯了扯袖子,姜钰转过头来,仿佛才发现姜娆到了,激动道:“阿姐你来了,你来得正好!”
“谢伯伯瞧我年纪小,不愿与我计较,可咱们做人得有原则,就由你亲自领我,咱们当面去跟谢大公子赔礼道歉吧!”
姜娆:“……”
换作寻常,姜娆必然该如何如何。
可对上弟弟视线,心知他此番做戏是为了什么,姜娆只觉脸皮子阵阵发热,藏在绣鞋里的脚趾头也逐渐抠紧。
好在面上堪堪稳住了。
为不辜负这场戏,姜娆硬着头皮:“谢大人,我弟弟说得不错,做人得有原则,打碎人东西就该赔偿。您这样惯着他,倒叫我心里过意不去,还请您成全他吧。”
在谢铭义面前,姜娆就一十七岁的小姑娘,外加一个十岁的弟弟,加起来都没他一人年龄大。
心知这对姐弟乃是当今圣上的宝贝疙瘩,谢铭义有心想结个人情。然而姐弟俩话到这个份上,他也只得咂咂嘴,再次问询身旁小厮:
“邃安呢?他院中出了事情,他倒是躲得没个人影。去请人出来一趟,就说辰王府的宁安郡主到了。”
也不知怎么回事,谢铭义甚至不知何时开始的,大概两三个月前,他这大侄儿便有些状况不对。
近来章家女病逝,他更是越发冷僻沉默,行踪也变得飘忽不定,不知一天天在忙些什么。
小厮回来得很快。
“回二老爷,世子爷先前从演武场回来,清松说他尚在沐浴,还不得空呢。”
谢铭义听罢又咂咂嘴,开始背着手来回踱步。
这时二夫人关氏,也就是谢曜的娘走上前来,对姜娆道:“入夜风大,婆子们备了茶水果点,郡主若不嫌弃,不如先到花厅里坐坐。待邃安忙完了,必会出来与你会面。”
若小郡王此番打碎的是他们二房的东西,怎么都好办。
偏偏小郡王这日是到他们二房做客,却不慎打碎了大房的东西。关氏先前特地问过怀瑾院的下人,据说还真是谢渊的爱物。
如今老夫人尚在南山栖禅,大房又没个能主事的女眷,这倒叫人为难了,只能看谢渊自己怎么说。
面前少女一袭轻薄春衫,配软烟织金罗裙,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水光盈盈,肌肤娇嫩如花朵吐蕊,关氏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谢谢夫人好意,吃茶就不必了,不如请夫人带我去瞧瞧我弟打碎的都是些什么,宁安也好有个准备。”
如此这般。
姜娆被带去后院,进了一间连接着主屋的书房。
踏入房中,迎面是一架紫檀木山水屏风,墙上挂着海晏河清江山图。
除此之外,房间大而空阔,除去四壁凹陷处陈列的无数繁复书籍,室内就仅一张墨色长案,一把椅子,一架……倒在地上的多宝阁。
多宝阁足有半人宽,八尺高。
以致于散落在地的东西一片狼藉。
关氏手提八角风灯,走在前头,姜娆跟随其后。
依稀可辨包括但不限于鎏金博山炉、几樽碎裂的玉雕、一看就很珍贵的端砚、成卷而置但被墨汁晕染的名贵字画、汝窑天青釉瓷、各式毫笔、珊瑚摆件、木雕牙雕……
心知谢家家世显赫,这些或许算不了什么。
但姜娆还是越走越看,越发心惊,一时也不知弟弟怎么这么能造。即便辰王府财大气粗,她也担心这里头有什么珍贵之物是用钱财也赔不起的,届时可要怎么办?
正觉愧疚,走在前方的关氏脚下一顿。
随即蹲下身去,她伸手捡起了什么东西。
八角风灯隔着灯罩,光影柔和且暗,姜娆没能即刻辨清那是什么。
只听得关氏隐隐倒抽凉气,脸色也一下子变了。
“怎么了吗,夫人?”
姜娆也跟着蹲下身去。
明知这话问得不妙,但又不能不问。
关氏却并不回答,只将风灯递到她手上,自顾在地上翻找起来。说是翻找,关氏动作又小心翼翼,仿佛生怕一个不好就又碰碎了什么。
很快,她找到一个圆圆的东西,不足核桃大小,并试着往手里已有的物什上拼接。
姜娆顺势将风灯凑近了一点,这才看清关氏手里拿着的,乃是一对略比巴掌大的、涂了彩绘、但内里为泥塑的牵手娃娃。
两只娃娃的身高、相貌、衣着,全都一模一样。
原本完好无损。
可此刻,一只娃娃的脑袋掉了,另一只断了手臂和腿,乍看竟有些触目惊心。
关氏自言自语般:“没、没事的,找个技艺好的泥塑大师,应该还能拼好……”
姜娆想到些什么,却不由面色隐隐发白。
对不起和抱歉这种话,向来不能挽回什么。
好半晌,她才小心翼翼问出口来:“夫人,这对娃娃……是双生娃娃。代表谢大公子和他的弟弟,也是谢大公子的心爱之物……对吗?”
此言一出,关氏猝然抬眸看她。
灯影绰绰,关氏的神色先是讶异,后是了然,再就有些讳莫如深,变得不怎么自然。
“是,是邃安的爱物不错。从前阿曜和灵汐来这房里玩耍,便是好奇碰一下这娃娃……邃安也会阻止,生怕给碰坏了,偶尔心情不好了还会发火……”
发火?
姜娆睫羽轻颤,想象不出谢渊发火可能会是什么样子。
她脑海中闪过些什么,忍不住又小声试探:“谢大公子他一定很想念弟弟?宁安从前有所耳闻,听闻谢二公子九岁那年在北疆……唔!”
这个话题,并非是姜娆想揭人伤疤。
而是关氏的反应令人觉得怪异。
果然她话还没完,关氏便下意识捂住她嘴:“别说这个,邃安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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