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去仇怨偏见,顾景渊身上有一个黎昭文不得不承认的优点。

他办事确实得力,不过一日,人就悄无声息携梁兴柘及其一众手下回城了。

汇合地点依旧在地下室。

沁云从赵丽贞那打听到,朱盛宏和陈湘竹一口咬定任九亨是主谋,其他一概不提。赵大人拿他们没办法,只得暂且关押两人。

如果不是黎昭文先一步找到梁兴柘,只怕青阳又要多一件糊涂官司了。

地下室内,男人们拥挤在一处,一条长绳索将他们的手捆绑在一起,见黎昭文进来,皆是不为所动,或木然看地板,或阖眼不视人。

一转头,对上一双沉黑的眼睛,看不清里面有什么情绪。黎昭文坦荡与他对视,回以浅笑。

顾景渊搬来一个杌子给她坐,自己站在她身后。

黎昭文开门见山:“你主要为任九亨办什么事?包不包括走私军器这一项?”

梁兴柘漫不经心回应:“只有官府的人才能审我,你算什么?”

不就是一个身份么?这倒也不难,黎昭文微微侧首看向顾景渊,后者会意,拿出自己的官印。

她把官印拿在手上,凑近给梁兴柘看,“看清楚,现在我们有资格了吗?”

梁兴柘不自觉攥紧拳头,绷着脸说:“你们既有备而来,该查的都能查到,问我这种小角色没用。”

“你不愿答,那我们换一个问题,”黎昭文星眸微沉,神色透着肃杀冷意,“你为什么杀人?”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杀人了?”梁兴柘悻悻反驳。

黎昭文道:“陈湘竹和任九亨这两个人证算不算?”

她知道陈湘竹有意忏悔,迟早会透露出背后主使,而任九亨势要梁兴柘代他顶罪,自会再到衙署作证,无论如何,梁兴柘都无法相安无事度过此劫。

梁兴柘以拳撞地,低头不看黎昭文,“我没有杀人,我只是……我只是用她们来祭奠我的女儿。”

荣岐的灾荒断断续续一年多,朝廷的赈灾粮补给不足,有些灾民领米回家,省吃俭用一月,米粮就用尽了,没有米粮果腹,他们就挖野菜、啃树皮、吃草根,有些人实在饿得发疯,就开始打起吃人肉的主意——吃刚饿死的、与他们一样的灾民。

瘦骨嶙峋的死人,怎么吃都难以满足这群灾民饥饿的肚子,他们更想吃新鲜的人肉。走在街道上,他们总会用自己空洞的眼神打量过路人,脑海里设想这个活人吃起来是什么滋味。

为求生计,有些人也会离开荣岐,迁徙到他处。

青阳于他们而言是个不错的选择,这里富饶,距离也近,尚有力气和钱银的人,都纷纷赶往。而那些饥肠辘辘、穷困潦倒的人,为争取一线生机,也随波逐流般向青阳前进。

青阳在短短几日间涌入大量灾民,小巷大道,这些人的身影无处不在。

说到此处,梁兴柘气得发颤,怒道:“我的女儿,就是被这群灾民害死的,他们看我女儿年幼,身边又无大人看顾,将我女儿抓到一个偏僻处,就地分食了她……”

黎昭文眼波一转,镇静发问:“那些被你绑走的妇女孩童,与你的女儿有什么关系?你祭奠女儿,为什么要牵连其他无辜的人?”

“我做这一切,只为泄愤。”梁兴柘缓缓抬首,蒙上一层薄雾的眼睛发出璨璨光芒,唇际衔着一抹冷淡笑意。

“赵振中这个混蛋,对我女儿的死不闻不问,连惩治凶手的打算都没有,人命在他面前便如蝼蚁,他根本不在乎治下百姓的死活。我绑架女人孩子,原只是出于一时冲动,想要引起他的注意,谁知他却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我一怒之下,顺手杀了几个女人,我女儿孤苦伶仃在地下,有几个伴陪她,终归是好事,不是么?”

黎昭文觉得眼前这人简直不可理喻,他的每一句诡辩都令她作呕,“你口口声声说要报仇,怎么不找真正害死你女儿的人?”

“你以为我不想么?”梁兴柘没好气道:“找到我女儿时,她身上只剩骨头和衣裳了,我连罪魁祸首的面目都见不到,本以为能寄希望于官府抓人,却遇上了赵振中这么个废物。”

“你真的很会强词夺理,说了这么多,你自己倒是一点错都没有。”黎昭文冷冷讥笑他,“你说赵振中视人命如蝼蚁,你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别人的女儿孩子在你眼里,也不过是蝼蚁罢了。”

梁兴柘瞪着她说:“你没有设身处地经历过这些,你不懂!”

黎昭文懒得与他辩解,言归正传:“桌子上那些军器,都是你授意手下毁坏的?”

梁兴柘对此颇引以为傲,“不错,这些军器是要运给什律人用的,我不能让他们得逞,叛国可是大罪,我也怕受牵连。”

“这么说,你不是帮任九亨走私军器的人?”

“他的心腹又不止我一人,我哪能替他操持那么多事,说来他走私军器这事,还是我自己发现的。”

“军器运往何处?由何人经手?”

“我只知道要运到泽州,其余的事我都不知道。”

黎昭文沉吟片刻,起身朝外走,顾景渊跟上来,问:“不再问了?”

“他说的大致和任九亨相同,没什么好问的了。”她整理衣袖,发觉官印还在手上,递给顾景渊。

顾景渊又问:“接下来怎么处置他?”

黎昭文忽觉好笑,怎么事事都听她的,堂堂提督大人难道没有自己的主见?忽又想到昨日自己没向太子禀报军器一事,他竟也缄口不言。

好奇心顿生:“我昨日不说李居铭走私军器,你怎么也不说?这等大事可不该隐瞒哥哥。”

顾景渊云淡风轻回答:“臣想这件事殿下不说是因为有自己的考量,臣不该贸然插手。”

四下无人,他又来君君臣臣那一套了,黎昭文撇开前事不提,纠正他:“我早就不是什么公主了,你日后别再称呼我为殿下了,在外人面前称你我,私底下又称君臣,真的很奇怪!”

顾景渊瞬了顺目,略显无措,旋即回味过来,自顾自点头,“好,那我以后就直呼殿下……你的名字好了。”

黎昭文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继续说:“军器的事今日我便告知哥哥,牵涉国朝兵事,梁兴柘这样的证人我们要好生看顾,最好把他送回京师审理。”

顾景渊想了想,道:“想必太子的想法也会和你一样。”顿了顿,又道:“任九亨要不要也一并带走?”

离京前与老师约定过,引太子入泽州调查李居铭,本想在进入宣州后再做打算,老师却先一步为她找好了理由。这种秘事,她断然不能告知他人。

至于任九亨……老师和他达成的某种共识,不是她可以随意搅乱的,她要顾及的事情有很多,首先便是替老师保守这个秘密。

她第一次包庇罪犯,心知这么做有违国法,与本心相悖。她很苦恼。维护正义是对的,维护老师也是对的,为什么不能二者皆如愿?为什么只能选择其一?

她不禁怅然意识到,原来人生确是不能顺遂如意的。

“不必了吧,有梁兴柘在,结果都一样。”她不自然地说出违心话,心虚躲开顾景渊的视线,“你不是说过么?在朝为官要学会审时度势,不能冲动,我们还是不要惹那位上级为妙。”

她眼神躲闪不定,底气也略有不足,顾景渊察觉到,原来她撒谎的时候,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嗯,你说的不错。”他的视线从她身上移开,佯装对她的异样毫不知情。

“有一件事却有点麻烦,”黎昭文回身望向地下室透出来的光亮,面露难色,“到了京师,梁兴柘不承认自己走私军器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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