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春闱放榜之日。
一品轩中,谈思琅与户部尚书家的嫡次女姚清嘉相对而坐,楼外锣鼓喧天,新科进士们正打马游街。
姚清嘉从母亲口中听闻了谈思琅与裴朔“退婚”之事,心中担忧不已,却又怕贸贸然出口过问反而勾起了谈思琅心中的伤心事,一时间进退两难,只得不住地往谈思琅手中塞着吃食。
谈思琅轻笑一声:“嘉娘这是觉着尚书府的厨子苛待我了不成?”
“好吃的嘛。”姚清嘉又往谈思琅手边塞了两只桃花酥。
谈思琅眉梢一弯:“我没事的,你瞧,我今日不就来看新科进士了?”
却见谈思琅站起身来,径直走到姚清嘉身旁落座。
姚清嘉面露不解。
谈思琅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语中含笑:“我娘说,今岁最有可能高中状元的三人,不外乎……”
“其中,有一人生得俊俏,想来是会被点为探花。”
她凑得近,说话时呼出的温热气直直落在姚清嘉耳畔,姚清嘉痒得往旁边躲了半寸,嗔道:“你呀。”
“这可都是我娘特意打听来的。”
“若是如三娘所说,这三人才学相当,其中一人仅因为生得俊俏便要屈居探花之位,实在是可惜,倒不如生得寻常些。”姚清嘉笑道。
谈思琅一怔,却是想起前两日,父亲也说过类似的话。
不过父亲说的并非今岁的科考,而是泰和九年的科考。
彼时正是晚膳之后,陈清于又一次说起榜下捉婿之事,哪知谈尚书竟语出惊人。
他道:“其实京中还有一位仍未婚配的探花郎。”
“便是近日常来府上的那位谢大人。”
听及此语之时,谈思琅正在品茶,险些呛到自己。
谢大人?
虽则近日相处下来,谈思琅已然意识到谢璟并不如昔年裴朔所说那般不近人情;但他到底是京中人称铁面玉郎的谢大人……
谈尚书摆摆手:“莫要误会,我不是要让你们相看的意思,就是近日与他见得多,说到科考了便正好想起,谢大人当初文章做得好,本有望问鼎魁首,只是他实在生得俊朗,圣上大手一挥,便亲点为泰和九年的探花。”
“也不知谢大人会不会宁愿生得寻常些。”
谈思琅后怕地拍了拍胸口,还好父亲尚未昏了头。
谢璟其人,能因为对朝政之事的见解以及自己的才学与父亲相谈甚欢、甚至成为父亲的忘年交。
但,这一切与她这个裴朔曾经的准未婚妻却是不会有任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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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还是该早些去护国寺拜上一拜的。谈思琅揉着发疼的手肘,心里直叹气。
两个时辰前,她还在一品轩中,悠哉游哉地与姚清嘉一道品着时令的新茶,透过雕花木窗,看着新科进士们打马游街的热闹。日色渐西,她与姚清嘉挥手作别后,便打算回尚书府。
哪知,马车行至半途,道中忽跑出一个高中之后喜不自胜、状若癫狂的新科进士,车夫大惊之下,为避让这横冲直撞之人,只得猛地勒紧缰绳。所幸未曾惊了马,只是仓皇之间,竟使得马车车轴断裂,一时间行进不得。
至于本安坐于马车之中的谈思琅,亦是不轻不重地撞在马车车壁之上。
谈思琅揉着已泛起一片紫红的手肘,心道,过两日真得与阿娘一道去护国寺去去晦气才是,自上元之后,尽是倒霉事!
车夫先是与槐序解释一番,复又不住说道:“都是奴一时疏忽,竟未看见那人。”
“也怪不到你头上……”谈思琅眉心微蹙,“谁能想到这官道上会冲出人来,只是如今……”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天色又渐晚,可如何是好?
她正想着可要让车夫独自策马回府报信,却听得车帘外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这是发生了何事?”
此时已近春末,马车门帘一早便换成了轻软透气的霞影纱,透过暗红色的纱帐,谈思琅隐隐约约瞧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她心中一跳,只觉方才那问话声也有些耳熟。
却听得马夫战战兢兢道:“回禀谢大人,奴方才驾车不慎,竟使得车轴断裂。”
谢大人。
果真是他。
谈思琅轻抿下唇,他怎么总是撞见自己这般狼狈的模样。
“谢某恰好与谈尚书有约,正要往尚书府去,若是谈小姐不介意,不若与谢某一道?”
谈思琅摸了摸鼻尖,与槐序对视一眼。
这样巧吗?
她此时退婚不久,谢璟又是未婚郎君,二人同乘一车,本是不该。只是现下已无更好的选择,加之近来谢璟与谈尚书私交甚笃,就算撇开曾经将军府的那层关系,也能算她……半个长辈?
思及此处,谈思琅微微颔首,细声道:“那便多谢谢大人了。”
槐序闻言,当即挑起车帘,复又小心扶着谈思琅下了自家马车。
谈思琅抬眸,偷偷瞄了一眼身前之人。日暮时分碧紫色的天光透过道旁枝叶的罅隙,散落在谢璟绛紫色的官袍之上,衬得他面容愈发清冷。
谈思琅赶忙收回目光,又低低道了句谢。
谢璟侧身让开一步,看向因撞向车壁而发髻散乱、稍显狼狈的谈思琅,温声道:“时辰不早了,谈小姐先上车罢。”
谈思琅低声应是,复又由槐序搀扶,登上了谢璟的马车。
却见车厢内并无华贵的装饰之物,唯有一方紫檀案几并一只不甚起眼的藤木箱笼。
案几之上摊着一张写了大半的信纸,谈思琅赶忙收回目光,规规矩矩地坐定,不敢乱看。
谢璟便是在此时登上马车的。
谈思琅捏着指尖,不着痕迹地往马车内侧挪了挪身子。
马车宽大,二人相对而坐,其间还隔着好远的距离,但谢璟身上那一线沉稳的柏香仍是轻而易举地将她包围。
谈思琅有些不太自在。
“方才冲撞车架那人,我会差人去寻。”谢璟将案几上的信笺收好,开口打破了车厢中的沉寂。
谈思琅忙道:“那人今日大喜,亦非有意为之,不必……如此麻烦。”
她已经欠下谢璟许多人情。
谢璟眉心轻拧,幽幽叹了口气。
谈思琅下意识坐直身子。
他……是不悦了吗?
谢璟虽未抬头看她,却能听到衣料发出的声响。
她怕闷,他一直都知道。
“谈小姐今日是去看春闱放榜?”谢璟从案几下的暗橱中取出一只白瓷杯,斟了杯茶水递过去,借着递杯的工夫,他抬眸看向身前的少女。
谈思琅接过茶水,小心护着自己手肘的淤伤之处,道:“是,看场热闹。”
“你的手怎么了?”谢璟的声音陡然沉了几分
谈思琅一愣,抬眼看去,却见谢璟仍是平日里那副冷静沉稳的模样,方才那略显失态的质问似乎只是她的幻听。
“在车壁上撞了一下,”她别开眼,“其实也没什么的。”
谢璟的语气这样急,不会是想要凶她罢。
谢璟垂眸:“给……”
给我看看。
这话在舌尖滚了几次,终是没有出口。
这不是如今的他该说、又或者能说的话。
“待回了尚书府,记得寻医女瞧瞧,”谢璟状似从容道,“便是小磕碰,也怕伤及筋骨。”
“……我知道的,今日之事以及武试那日,都多亏了谢大人。”
“举手之劳,谈小姐不必挂怀。”
谈思琅抿了口茶水,车厢中的柏香似是溶化在清苦的茶香之中。
谢璟的目光掠过白瓷杯上的唇印,极浅的红在杯壁洇开。
他不动声色地地移开目光,看向案几上黑沉沉的砚台。
复又状似随意地接上她方才的话:“今岁科考,出众者甚众。”
不知其中……可有她中意之人。
他本欲徐徐图之,只是如今看来,却也不能操之过缓。
谈思琅道:“谢大人当初亦甚是出众。”
话音刚落,便想起父亲的惊人之言。
——“也不知谢大人是否宁愿生得寻常些。”
她偷偷抬眼,飞快地瞥了谢璟一眼。
如今天色已有些昏暗,车厢之中点了灯。
暖黄的光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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