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的耳力极佳,隔壁厢房每一句对话,柳枝都听得清清楚楚,转述时一字不差。

听后,褚元唐只是笑了,可那笑里却藏了太多难明的意味。

如果陷入这局的人是他,崔莞言也会为他这般谋划吗?

应是不会。

她的冷静与算计,本应叫他安心,如今却偏让他心底生出说不清的躁意。

收敛了笑意,他起身欲走。

柳枝仍贴着墙,低声提醒道:“王爷,又有人来了。”

墙那头,木门被推开的声响清晰传来,合上之后,竟沉默了许久。

进门的人不慌不忙地揭开斗笠、拿掉面纱,

露出的脸比从前更圆了几分,脸上多了些油光红润,显然日子过得极为滋润。

“小姐找我有何要事?”白眉弯腰一礼,态度仍极为恭敬。

“白先生这阵子倒是越发丰润了。”崔莞言请他入座,替他倒了一杯茶。

自从白眉见识过眼前这位崔小姐的手段和“通天”的本领后,早就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捏了捏自己圆了一圈的脸,笑得无甚羞愧:“托小姐的福,也吃了点富贵油水。”

崔莞言扫了他一眼,只觉得他虽是市井小民,却有股混不吝的直爽劲儿,素来只认银子与义气,做事痛快从不藏着掖着,行迹虽杂却比那些高门权贵坦荡得多。

“我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去做,只是做了这件事,你怕是会惹上麻烦,甚至会有性命之忧,你可愿意?”

她原以为白眉会犹豫,却不料他几乎想都没想便点了点头。

“混江湖哪有不冒险的?小姐尽管说。”

“这话一旦散开,可能会有人顺藤摸到你头上。”

白眉两手抱拳,神情没半点退意:“小姐救过我一次,白某要是连这点胆子都没,白混到这岁数不如早些死街头。”

崔莞言满意地点头:“我要你在城中散一首童谣,字句要记牢,不许添头减尾。”

“一船银,写双账,一本真,一本谎。赤印郎,漕舟上,银没了,命也丧。高门笑,夜心凉,断竹篙,杜家亡。”

白眉反复念了两遍,眯着眼琢磨:“这话一听就不太安生。”

“怕了?”崔莞言问。

白眉立刻摆手:“怕?不过是几句顺口溜,白某散得出去。只是小姐……这话出去定会掀起风浪。”

“风浪越大,越能把那些装神弄鬼的人拖出来。你只管照做,剩下的有我。西街热闹,就从那开始。”

白眉心中一震,顿觉这位看似弱不禁风的二小姐,比那些堂上拍板的大老爷们还要冷厉果决。

“好!白某这就去。”他重重拍了拍自己发福的肚子。

话锋一转,他突然神色认真地朝崔莞言鞠了一躬。

“我这人虽会些街头把戏,可见了小姐才晓得,世间真有人能窥天机。白某想起自己当年拜入师门,却不好好学艺,如今心里悔得慌,若当初学得半分用心,兴许现在也能真做个天师。”

崔莞言挑了挑眉:“怎的,难道你还想重新去修道?”

“是啊,小姐。”白眉苦笑了一下,眼神却出奇地坚定,“这回传完你要的童谣,我就回昭州山里闭门苦修,江湖路子再热闹,也比不上修炼个安稳心。”

崔莞言点头道:“好,你既有此心,我到时会派人护你。”

“小姐保重,他日若我有点真能耐,再回来替小姐说上一卦。”

崔莞言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外的人群中,抿了口凉茶,唇边冷意乍现。

人言可畏,从古至今,再铁血的帝王、再尊贵的王侯将相,也难全然不顾众口铄金。百姓口中的一句闲话,若传得久了、广了,便能化作刀锋直指心腹。

民心如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她要做的,就是亲手搅动这一池死水,让那位自诩稳坐朝堂的国公,尝尝被浪潮吞没的滋味。

她将茶盏放回桌案,清脆一声,在沉静中格外清晰,落在墙的另一边,震得柳枝心头骤紧,远离了墙面。

“赤印郎,漕舟上,银没了,命也丧。”褚元唐低声重复。

这样的童谣,落在市井茶肆,足够使人茶余饭后猜上半日。

赤印郎?他记得杜延庆的独子杜绍成手臂上天生有红色胎记。

他的确该死了,一死便能成全整个局的开端。

杜延庆再沉稳,失子之痛也足以动摇心神,而杜家与崔晋之间那层遮掩的权势利益,也终将裂出缝隙。

她竟敢用这样的法子去扰局?

胆大。

也确实聪明。比他想象得,更狠更沉得住气。

可他忽然不知,是该庆幸她此刻站在自己这一边,还是该防着某一天,她也将这把刀锋,转向自己。

那杜绍成,她会怎么杀?

罢了,替她出手。

“传令下去,让暗卫尽数往通州去赶去通州,杀杜绍成。”

柳枝应了是,听到下楼声,便也行了礼悄然跟着离开。

-

马车驶离棠湘楼。

街角巷陌热闹非常,只有车厢内气氛沉沉。

青禾垂着眼,迟疑片刻还是开口:“小姐,那首童谣……真要让白眉去散播吗?可它不过是几句顺口溜,真的有用?”

崔莞言靠坐着,未出声。

青禾又道:“它连名都没点明,旁人未必能听懂其中之意……”

“旁人不需要听懂,只要杜延庆听懂,就够了。”

“有时候明刀明枪未必管用,最难防的,是言语流布、风声乍起。”

青禾眼中露出惊惧:“可若真追查到了小姐身上……”

她曾听说过小姐与魏大人是封州的旧识,此番定是要助魏大人一臂之力的,可她还是担心小姐的安危。

“有人会比我更快动手。”

“小姐说的是谁?”

崔莞言并未明说,只道:“我手里没兵没权,孤身在局中,想活下去只能借势。身边能用的每一枚子,我都不会放过。”

青禾从前只觉得小姐命苦,如今却第一次觉得,她不该叫人可怜,只该叫人敬畏。

她低下头,忽觉跟着这样的主子,自己脚下也站得更稳了些。

马车停在国公府大门前,二人一眼便见柳枝脚步匆匆得赶回来,跑得满头大汗。

“柳枝你这是去哪儿了?”青禾问。

“我见小姐喜欢梨花糕,便又去买来了。”柳枝怯声答。

“倒是有心了。”崔莞言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未多言,径自转身往南院去。

进了屋,她吩咐人烹了壶新茶,又让青禾和柳枝一同坐下用点心。

柳枝坐得拘谨,小心翼翼,只用手指捻起最边角一块,反倒是青禾已熟稔了,当即咬了一口,笑道:“这梨花糕的味儿,和咱们府里吃的不一样啊,哪家买的?”

“东街……一家老铺子。若小姐喜欢,明儿我再去买。”

老铺子?哪家老铺子能做出周王府的味道?

崔莞言心里暗笑,周王府那婆子喜甜,在做时掺了写桂花蜜,没想到做出了与众不同的味道。

她第一次吃,便记下了。

再尝到这熟悉的滋味,又怎么会认不出?不过是有人特意讨她欢心罢了。

重活一世,竟这般有心,血海里咽气时,可是后悔了?

她冷哼一声。

柳枝看着瘦弱,但步子轻、走路稳,定是练过功夫的。

送上门来的棋子,她自然会好好用。

主仆几人正喝着茶,桃枝拎着空食盒回来了。

“小姐,点心都送到了。”

“她们什么反应?”

桃枝小心答道:“庄姨娘没说什么,脸色也没什么变化,只让人收了进去……但夫人那边……”

“可是骂我了?”

“夫人一看见食盒,脸就黑了,当场把点心掀翻,还骂说‘以为送点破玩意儿就能讨好我’……还咒骂您是个不安分的……”

余下那几句,桃枝实在说不出口。

崔莞言听罢只是淡淡笑了。

庄氏还真是沉得住气,比李氏聪明多了。

她饮了一口茶,杯中茶水泛出的白雾将她的思绪卷了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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