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董氏燥红了脸,好一会儿没缓过气来,指着晏宜老半日也没个下文。

这时候下人忽然在院子里喊了一声:“太太,翁夫人来了,老爷让您过去见客呢。”

董氏跺了跺脚,匆匆地走出屋子。

路上远远地有青年男子喊:“姐姐!”

董氏猛地站住,瞟了那男子一眼,勾出一抹冷笑来:“可别这么喊我,我多大一个人儿?不到二十的年纪,正是如花似玉的时候,你儿子都能打娶媳妇了!”

男人长了一双多情的桃花眼,一顶貂皮小帽儿,正中插一支通体绿透的碧玉簪子,腰上带着个秋香色暗纹荷包,手上拿了把销金骨折扇子,正是一副纨茵浪子、闝门中人的打扮。

“好姐姐,你今嫁了我姐夫,我除了叫你姐姐,还能叫你什么?”潘秀才说到这里,故意压低了声音,“莫不是要叫你……心肝儿……?”

董氏见他一身的酒气,不知道刚从哪个私窠子里鬼混完出来,心中更是厌恶,头一偏,啐了他满脸:“呸!不知人伦的狗东西,既然知道我嫁给了你姐夫,还不赶紧找泡狗尿醒醒自己的脑袋!”

待她走远了,潘秀才一抹脑袋,冷笑道:“原也不过是个到处勾搭贼汉子的淫|妇,装的什么三贞九烈?迟早叫你死在我手里。”

******

居处。

“这个翁夫人是谁啊?你家的亲戚吗?”晏宜现在对苏显之的一切都很感兴趣。

苏显之抬了抬眼皮,依旧惜字如金:“算是吧。”

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是我叔父发妻的嫂嫂。”

晏宜哦了一声,感叹道:“这种瓜蔓亲也要走动吗?”

难道这就是宗法社会?

苏显之却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道:“你方才不该直接呛她的。”

“为什么?”晏宜睁大眼睛凑近他,心想明人笔记里也没造谣苏显之和小婶娘有一腿啊?

因为变法和丈田这两件事,同时代的文人深恨苏显之,编排了好多他的黑料。

有人说,苏显之这个人聚敛无度,穷奢极欲,连府上的墙壁、地砖都是用黄金堆砌的,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所以涂上了灰漆。

还有人说,苏显之下里巴人却热衷于附庸风雅,竭力搜刮各路古玩,却因为有眼无珠屡遭蒙骗,流水般的金银花出去,只收回了许多的赝品。

不过倒是没几个人编排他的桃色新闻,唯一的绯闻对象,就是晏宜本人了。

晏宜没发现,随着她倾身贴近,一直神色冷淡的苏显之其实是有一刹神息短促的。

她如绸缎光亮柔顺的黑发间藏着一点桂花的甜香。

苏显之默然移开了眼。

“待会儿恐怕还要劳动她送你回府。”他说。

“哦。”晏宜立刻明白过来,苏显之这是不想和她有过多的牵扯,所以让别人送她回家。

想到这里,晏宜起了逗他的心思:“显之哥哥不问我的名字和家世吗?你方才说是我哥哥的挚友,却连我哥哥是谁都不知道,待会儿别人问起来露馅了怎么办?”

苏显之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她了。

他第一反应是想告诉她:别叫他“显之哥哥”,她早就定下了婚事,怎么能如此轻浮地称呼外男。

其实和晏宜想的截然不同,苏显之不仅知道她是谁,还见过她不止一次。

第一次就是在考功郎中萧安世为老母举办的六十大寿宴席上。

苏显之家世贫寒,然而却不到十六岁就中了顺天府的解元,在他会试名落孙山之前,众人都愿意花些蝇头小利和他交好。

他被萧家的家丁带着去前院赴宴。

在萧府门口,苏显之和姚家的女眷匆匆打了个照面。

家丁说,居中恍若神妃仙子的,正是从前的谨身殿大学士姚燮姚阁老的孙女儿,也是萧家少主人未过门的妻子。

苏显之于男女之事上也从未有过任何绮念,在其他少年慕少艾的年纪,他已明白了自己一生的大业,然而脚步不知怎么还是停留了一瞬。

他听见她在众人面前曲解“太仆寺”的含义,本觉得荒谬,甚至忍不住皱起了眉,听到最后,却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是呀,其实朝廷的衙门和那些添了香油钱就能消灾解难的佛门净地又有什么不同呢?

苏显之六岁丧父后,母亲匆匆改嫁他人,舅父虽有心抚育他,但家中境况实在平平。

父亲青年时曾考中庠生,这之后一直未能中举,便在县里开了一间生药店,寻常也坐堂问诊。只是他生性仗义疏财,对穷苦人家时常分文不取,还倒贴许多珍贵的药材。

终于在他死之后只留下了两间屋子和几十亩薄田,后来这几十亩薄田也被族人瓜分殆尽。

这个时候没有人记得苏郎中生前的仁义。

人人都在想——啊,我不占这便宜也会有别人占,我再不占这便宜就没得占了。

年幼的苏显之就这样站在父亲的棺椁前,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将屋子里的家俬一件一件搬走。

最后一把椅子被搬走后,母亲走了进来。

她红着眼睛,搂紧苏显之,一遍又一遍地问:“显哥儿,你会怪娘吗?”

苏显之沉默地低头,从怀里取出一张小小的手帕,递给母亲:“娘,擦眼泪。”

他不怪母亲,生活所迫,一个身无长技的寡妇是无法靠着四面土墙拉扯大一个孩子的。

那么应该怪谁呢?

怪这些趁火打劫的族人吗?他们是最直接的施害者,可他们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如果今天是他们之中的哪一个倒下了,别人也会这么对他们的妻儿,所以他们必须在自己还能偷能抢的时候多攒下一些钱财。

那么,怪父亲吗?

别人都知道为自己的妻儿打算,父亲却一昧地任侠,最终也没有人记得他的好处,只剩下他可怜的妻儿因此受苦。可是仁义道德不是圣人推崇的吗?

从儿童咿呀学语起,那些胡子花白的老夫子们就教他们要“仁者爱人”,要“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难道这些都是错的吗?

又或者,责怪上天,将一切的不幸归咎于命运。

苏显之被送到了佛寺,出家做了小沙弥。

这一年保定乡下大旱,饿死了无数的人,还有许多没死的人不得不拖家带口地逃难。

但庙里有很多的粮食。

住持这日给他们这些新来的小和尚说了一个佛法故事——

琉璃王是波斯匿王与婢女之子,年少时为释迦族人所轻辱,登上王位后决心血洗释迦一族。

佛陀曾三次阻拦琉璃王,然而琉璃王仍攻入伽毗罗城,屠杀释迦族人九千九百九十万。第三次出兵时,佛陀知因果难违,便不再阻止琉璃王。

这是告诉他们,生老病死富贵灾难原都是天生的,是人力所不能改变的,只有诚心向佛,积累善因,下辈子才能投个好胎。

苏显之问,既然明知琉璃王要屠戮释迦族人,为什么佛陀不先出手杀了琉璃王呢?

大师傅于是又给他讲起目犍连尊者的故事。

目犍连尊者不忍释迦一族受难,于是将一些释迦族人受入自己的钵盂中,但等到琉璃王屠尽伽毗罗城后,目犍连尊者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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