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暗灯影下,久安宁与坐于窗台上的人打了个照面。

久安宁目光挪移,回答得毫不心虚:“有点。”

阿翎整个人隐匿于窗台暗处,仅能模糊见着垂落下的赤红佩绥。

她支起一条长腿,兀自雕刻着手中物件。

是一支银簪。

吹去簪身的银屑,阿翎灵巧地用簪子为久安宁绾起几缕青丝,又为她取下珠花已掉落无几的旧簪子,“廊道尽头有暗门,人在那里。”

久安宁接过换下来的旧簪,小心拿在手中。

破阶劫中它曾为她挡过天雷,后来她不管去哪都习惯戴着。

“多谢。”久安宁朝廊道尽头信步走去。

她没问旁事,阿翎也没多言,两人形成某种默契。

廊道尽头是堵寻常的墙,久安宁走至跟前也没发生异变。

她试探抬手覆上,用了些力,自然是没推开的。

转身回望,窗台上却没了阿翎的身影。

余光瞥见楼下笙歌盛况,久安宁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入了相守楼的幻景,方才一切皆为虚妄。

手指抚到压在青丝间的发簪,冰凉触感让内心想法迟疑。

相守楼幻景名扬九州十六带,在人间的日子,久安宁也曾在戏本中耳闻。

虽难免有经凡人润色鼓吹的成分,但出神入化的功力是实打实的。

刻木牵丝作美姬,云鬓花颜与真同。

铅华谁辨假中真,皮下无些血。

久安宁冷眼注视楼下喧嚣,眸中无半分波动。

这里没有活人。

楼下与修士觥筹交错者,全是孤魂残魄。

歌姬舞姬,女使小厮,皆是如此。

任谁都很难相信,灵动的表情下,竟是一张张惨白面目。

修士签下的灵契是支撑它们长存于世的海中浮木。

智者知幻即离,愚者以幻为真,相守楼不做赔本买卖。

无人能揣着邪念从幻景全身而退,有人割舍了至爱,有人种下了执念。

浮生妄念,碎身折骨可得。

故人长绝,叩求相守无门。

经久不息的笙箫丝竹,究竟是亡者的哀鸣,还是贪客的狂欢?

久安宁入楼时面对神出鬼没的鹰使,瞧见的都是皮下亡魂。

之后遇见的蝶役也是如此。

她不知为何自己能看见,也不知他们是否知晓她能看见。

魂魄扎推的中厅,有一个特殊的存在,角落处默默为同事斟酒上茶的一位鹰使。

浓郁鬼气之中,她周身散发着温暖微茫。

她扶住腰肢柔软的舞姬,喂她喝了一杯醒酒茶。

舞姬挂在她身上歇了会儿,留下句“明日再教你一招”,步步生莲回到了绫罗人影之中。

阿翙服下先前师无虞给的药膏,清凉劲儿爬上喉咙震脑,她闲不下来地擦净托盘上的水渍。

缓过了药劲,她仰头活动脖颈,却意外与高楼上的久安宁对上视线。

再眨眼,白影却又消失了。

阿翙只道是今日她沉不下心,出现了幻觉。

久安宁收回目光,又回到粉墙黛瓦前面壁,思忖着所谓暗门在何处。

就这样站在一堵墙前。

一刻钟、一炷香、半个时辰过去了。

久安宁依旧维持原样的姿势,胜似青松挺拔。

墙:……

到底,对面拗不过她,先前安睡时听到的乐音缓缓响起,盖过了楼下喧嚣。

如沐春风的舒服让久安宁惬意眯起眼眸,淡定看着身前墙壁虚化。

她伸出手指,无阻地没入半截。

果真是有暗门,只是得看主人欢不欢迎客人。

久安宁踏入暗门,见到墙后清灵绝妙的境况,挑眉环视了一圈。

别有洞天的空间独立于相守楼,通往不知名的地方,不拘约束,一眼望不到头。

时值凉秋,绵延数里的红枫品相极佳,颜色正得如同朱砂笼木。

千山天远大,久安宁满身锦白,步于辽阔红枫广丘。

尚未到落叶的时候,白靴踩在燕草碧丝之上,恰好遮去了绿坪的斑驳枯黄。

不知走了多久,一棵树冠盛大的红枫闯入她的视野。

一路走来的枫树成了星子,零零点点地环绕,让它成为众星捧月的存在。

满树凌厉火红,晃花来客的眼。

招摇的枝桠繁茂,未沾半点秋景的寂寥,反倒鲜活得意胜春朝。

后来同旁人谈及辛岳秋色,久安宁总是最先想起这棵古树,以及仰靠其上藏在红叶中的人。

她走到树冠中心,无声敲了眼上方的师无虞。

融于红叶的衣衫垂下,落在眼前,抬手就能碰到的距离。

他侧躺在枝干上,背向来人。

乌黑长发与红衣交绕,偶尔被晚风吹动,似是配合一直未停的乐音摇晃,幅度小而近无,静得像幅画。

古枫树横生的枝丫上挂着一柄美人铃,因掺了灵力,独自在晚风中有规律地奏着。

原来先前听到的乐音,是铃声和鸣。

久安宁站在树下几次张口,无一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白日他肯定早已被自己气疯,此时若是出声打扰,无异于火上浇油。

她踢弄着脚下的石头,耐心等待树上的人肯与自己说话。

树上的师无虞迟迟没等来身后的人开口给自己台阶,以至于枕得身子都快僵了。

难道不是来找他的吗?

莫不是白日他丢下人就跑,她还在生气?

应是做得有些过分,当时应该解释清楚的。

师无虞僵着脖子,忧心看着西斜的明月,不断地胡思乱想。

“啪哒——”

石子堆倒塌的动静在安静气氛中来得突兀。

师无虞似乎想通久安宁实际上是待在原地玩石子了。

他郁闷回头,果真见到她背手站立,白靴不停拨正着石堆。

感受到视线,开小差的人抬眸,看了过来。

夜风吹得枫林哗哗作响,高悬明月移至二人之间,照清了彼此的眉眼。

素雅锦裳溢彩,夺去圆月风光。

这人只是站在这里,师无虞的心却几度揪紧,闷得他无法呼吸。

久安宁的眼睛很好看,好看到见过一次就再也忘不掉。

不单是眼型的漂亮,而是那股时刻令人感到心安的淡然和不服天地的较劲,太令人记忆深刻了。

因此师无虞记了许多、许多、许多年。

此刻他撑起身子半坐在树上,与树下近处的人对上眸光,幻视了许多次与对方一起度过的曾经。

最近的一次,应是他蛊毒深重,断断续续闭关七年后强撑出关,在檐下观她练剑时。

新雪初霁,少女身着素白劲装,剑入鞘,踏着碎琼乱玉,朝阶上的他走来。

人间琢玉,天乞疏狂。

彼时袖间沾染的早冬冷霜,随她为自己搭上披风的动作浸入怀中,惊醒师无虞混沌了上百年的梦。

如记忆一般,久安宁向前挪了两步。

对上男人的目光,她掷地有声道:“既已融成一颗,先归我保管吧。”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心虚,因此声量越说越小。

枫林静了一瞬。

树上的人身形僵住,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就连枝头的美人铃也停了悠摇。

问来问去,就是绕不开这颗邪恶珠子!

亏得他见她来找自己满心欢喜,到头来原来是他自作多情!

师无虞咬碎牙往肚子里咽,气得从唇缝溢出笑声。

这声笑似呜咽似自嘲,似响在静谧枫林中的子规啼鸣。

久安宁警惕后撤,慌忙离树干远了些,掩于衣褶间的手无措地搓捻。

树上红影猛然落至身前,素手陡然撒开,摸到了腰间储物袋,欲随时召出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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