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溶溶做了个梦。
梦里的沈忌琛孤傲冷厉地盯着她,一言不发,她转身就要逃,却撞进了沈忌琛的怀中,怎么逃也逃不开,他俯身要吻她,她偏头躲开,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姑娘,猛地一僵,沈忌琛有所察觉看过去,慢慢放开了她,朝姑娘走去……
“表哥……”姑娘眼睛红红的挽住沈忌琛的手臂,沈忌琛回头看了她一眼,只字未言,转身离开。
岳溶溶酸楚汹涌而来,又急又害怕地追上去,谁知一脚踩空猛地栽倒下去,她唬地一下醒了过来。
甄溪捡起掉在地上的胭脂盒,看到岳溶溶睁开眼,她吐舌一笑:“溶溶把你吵醒了……”
岳溶溶神还在梦里,反应有些迟钝,这是锦绣楼专供给绣娘们的院子——云锦苑,她在云锦苑的房间里,和她说话的是她最好的朋友甄溪,正在梳妆,她眨了眨困顿的眼睛,三年了,她怎么又做这样的梦了……
她将自己裹在被子里,深深吐纳两息,好像这样就能排遣掉心中的酸涩。
甄溪跑过来将她从被窝里揪出来:“别睡了,今日有贵客到呢!”
岳溶溶刚睡醒的声音软糯带着鼻音,痛苦地撒娇:“我昨晚完成刺史夫人的绣品,快一更才回来,我起不来,让我再睡会吧……”
说着她又倒了回去,裹上被子。
甄溪气得隔着被子打她,但这几日她去刺史府帮夫人刺绣的确累了,也就先由着她,自己继续梳妆去了。
一旁传来同屋另一个绣娘的叹息声:“唉……何时能让我遇上一位品貌身份俱佳的贵公子,娶我为妻,过上贵太太的日子,不用天天早起,想着刺绣的技法……”张婧对镜梳发,在幻想中唉声叹气,忽然眼睛又亮了起来,转身看向她们,“若是像沈侯爷那样的……”
甄溪立刻打断她:“别做梦了,沈侯爷你也敢肖想?那是什么身份?望京沈府,天家富贵!望京门呐,那条街里住着的可都是开国以来的第一勋贵之族,沈府更是一等一的金贵啊……”说到最后,那语气也不知是敲打还是向往了。
张婧激动地接口:“更遑论沈侯爷龙章凤姿,貌莹寒玉,那张脸,真真儿是瞧一眼也觉得心满意足了,含贞你说呢。”
被点名的任含贞惊讶一瞬,眉眼含着清浅的笑意,柔声道:“就是看上去气势太过冷厉了,好像不太好相与。”
张婧撇嘴:“好相与也不是我们能企及的。”
云锦苑都是四位绣娘一个屋寝。
甄溪也激动道:“溶溶你昨日不在,沈侯爷回京了!那隆重的车队经过我们锦绣楼外,他骑在马背上,视万物如无物的矜冷,真是一眼万年啊!”
张婧奇怪问道:“沈侯爷从东门进城,不管是回宫还是回望京门国公府,还是回他自己的侯府,怎么就经过咱们锦绣楼了呢?”
甄溪笑着扬起下巴:“豪门贵族里的天之骄子,行事高调呗。你说他这么高高在上,可我怎么一点儿也不反感呢?”
“还在说昨日沈侯爷回京一事呢!”一道清秀的声音从响起,钟毓从门外走了进来。
她是隔壁房间的,岳溶溶和甄溪的好友。
张婧“咦”了一声:“昨儿一半的绣娘都出来了,怎么没见你出来凑热闹?”
钟毓似模似样的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嘻嘻一笑:“万佛寺的和尚说我今年要忌美色!”她信命里说。
转头看向岳溶溶,钟毓讶然一惊,岳溶溶睁着眼睛脸色苍白,她急忙走过去:“溶溶,你怎么了?”
岳溶溶惊动回神,打了个冷颤:“做了个噩梦。”
着急赶过来的甄溪白了她一眼。
张婧见岳溶溶般般入画的美貌,素日里柳夭桃艳,此时白了一张脸,愈发楚楚动人,引人遐想,若是男人见了,只怕把持不住啊……她失落地想着,回头去看镜中的自己,失落加倍。
任含贞静静看了岳溶溶一眼,仍旧眼中含笑地转过身去梳妆。
岳溶溶这才发现,今日大家都很隆重地梳妆。
甄溪直接将岳溶溶拉起来:“你这几日不在楼中,昨儿晚膳时,掌柜的突然说今日有贵客到!赶紧起来梳妆打扮,若是被选中,定然有好大一笔赏钱!”
岳溶溶蓦地睁开了眼,顿时神气了起来,灼灼地盯着甄溪:“有多少?”
甄溪骂了声财迷,转身回自己梳妆台了。
锦绣楼是上京第一绣楼,十年前锦绣楼的第一绣娘有幸被选进宫和尚宫局一同为皇后娘娘织锦刺绣大婚凤袍,锦绣楼的绣娘一手雾里看花的技法绣出翠羽琉璃的凤尾,惊艳四座,“锦绣出品,天机云锦”,是当年太皇太后对锦绣楼的赞誉,自此锦绣楼一骑绝尘,凌驾于所有绣楼之上,至今不倒。
上京的豪门贵族们都有让人上门做绣品的习惯,才显得他们金尊玉贵,是以她们这些绣娘,在贵族小姐们的圈子里也是有几分名头的。
一些贵族夫人小姐对她们也算熟悉了,从来都是直接点名过府的,怎的今日特意上门来了?
“我先去了。”率先打扮妥帖的任含贞,温柔优雅地朝其她三人微微一笑。
张婧也匆匆去了。
岳溶溶转头问甄溪:“是哪家的小姐?这么大的排场。”
钟毓道:“掌柜的没说,但定然非常金贵,说是素日里用的都是宫中织造,所以这回掌柜的特别紧张。”
甄溪描眉抽空看岳溶溶一眼,见她不慌不忙,道,“你怎么一点都不捉紧?你就一点不为自己的将来打算?”
岳溶溶呆了一瞬,不正经道:“打算呀,打算让你养我!”
甄溪气得冲过去拧她的胳膊:“到时候有你哭的!”
岳溶溶痛得泪光闪闪,她们素日来往伺候的都是贵族小姐,近水楼台,就有机会接触小姐家的兄弟,保不齐哪日就走了运道,被贵公子看上,做个良妾也是飞上枝头了。
可岳溶溶不想,她知道,那样的贵族,最是无情。
是以,她慢悠悠最后一个才出门,也只做随意打扮,钟毓和甄溪讲义气,只等着她和她一起去了裁云堂,那是专供招呼贵客的。
一进院子,就见云锦苑的绣娘都站在院子里,神色都拘着。
二月的天气还有些寒冷,钟毓拉着她们找了个避风口站着,问岳溶溶:“昨天顺利吗?”
岳溶溶笑道:“顺利,拿了一大笔赏钱呢!”
甄溪拧她一下:“你就知道银子!”
岳溶溶揉着被拧的手臂,无声抗议,转就听到一旁的小声议论:“里头那位脾气大得很,难伺候得很,架子十足,得一个一个筛选。”
话音刚落,就见一位绣娘哭着跑了出来,任含贞慌忙拦住她,柔声问道:“怎么了?”
“她说我是狐媚子!”
众人皆惊。
张婧凉凉道:“这已经是被赶出来的第七个了。”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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