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本该是一天中太阳最盛的时候,却不知道哪里飘来一团厚厚的白云,把阳光都给遮住了,院子里阴沉沉的,更显得几分压抑。

沅宁听到方衍年的话,一时间像是心脏被野兽给抓了一样,疼得他差点儿喘不上气来,鼻根有些发酸,一转眼视线就变得有些模糊。

难过,委屈,还有不解,无数情绪涌上心头,思绪纷繁复杂,怎么都理不清。

他在某个瞬间,甚至都怀疑那场梦究竟是真是假,一切又是否是他生病时的臆想。

可即便是臆想,他也应该往好的方面去想象,怎么会希望家里人都以那样悲惨的结局不得善终?

沅宁扶着门框背过了身,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梦醒后一系列的作为改变了什么,只是那股子窒息感依旧让他难过得想要落泪。

原来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方衍年压根就不想娶他,既然如此,又何必同他承诺。

“宝儿,我不是那个意思。”院子里的人急急站起身走过来,沅宁不愿意面对,却也不是那起子无理取闹的人,或许是他心中还对方衍年抱有一丝幻想,所以才愿意听他解释一二。

本就不大光亮的门前被高瘦的身影挡住了光,变得更加昏暗了些,方衍年小心翼翼伸过手,护在他身侧,却犹豫着不敢随意触碰他,只是语气里带着小心与试探:“你身体不好,我扶你坐下,慢慢同你解释可好?”

沅宁一听方衍年依旧如此温和地同他讲话,情绪里的委屈劲儿就更盛了,他噙着眼泪不让泪水掉下来,很轻地点了点头。

院内,沅令川站起身就想将方衍年那小子给抓过来,却先被他爹给提溜住了衣领按下了。

厨房里洗碗的两母子也一齐快步走出来,女人用围裙擦着手上的水,跟在两父子后面往里头翘。

就连在屋里的姜氏都再坐不住,推开门走出来,一大家子人也不好走得太近,隔着门站在门外听,所幸门倒是没被关上,也听得清里面的人在说什么。

沅承显虽然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到底是一家之主,多少有些主意,有他按着,一家人倒是没有去打断房间里二人的谈话,何况他们也需要听听,这个方家的小子到底又想说些什么好听话来哄骗他们。

屋里的方衍年还不知道门外有那么多双耳朵在听,只虽然急着解释,却也将人好好扶回床上坐着,他不好也坐到旁边去,便拉了条小凳子坐去床边。

沅宁这张床支得比一般人家的床高些,他身体不好,睡觉离地面太近了湿气重,容易生病,还是家里专门拿钱找木工打的。

方衍年的个头虽然高,但坐在那矮凳子上,两条长腿憋屈地并着,还得仰起头才能看他,那副乖乖模样,让沅宁想起来以前家里养的狗。

惯是会做出这副可怜的模样,真当他会心软不成。

想是这么想,沅宁心里头那点气却消了一半,稍微冷静下来仔细一琢磨,便觉得自己刚刚是被莫名的情绪冲昏了头脑。

那场噩梦虽然荒唐,沅宁却不怀疑其真实程度,很多事情原本就有预兆,只不过沅宁以前不甚在意,由着父母兄长们自己做主,毕竟他在家里没出什么力,父母兄长爱拿自己赚来的东西送出去,他也不多置喙。

因为他是哥儿,即使识字快,爱读书,很有一套察言观色的本领在身上,可那又怎么样呢?

阿娘和三哥时常叹他是个哥儿身,但凡是个男子,恐怕也能考取三两功名,而不至于在后院蹉跎一生。

沅宁也知道自己的挣扎无用,所以他认命、乖巧,待字闺中等着成婚,今后辅佐夫君一二,若是能高中,便也算作实现了自己的愿望。

正是拥有这样的头脑和心性,沅宁才能不动声色地将一家子悄无声息地从原本的命运中拉出来。

何况,梦里的事情不也应验了么?

科举多年无果的未婚夫,孝期结束之后,和大房那头的表哥同场考下了童生,足够证明梦境的真实性,他不该怀疑方衍年对他的真心。

如此想着,沅宁便看向方衍年,他需要一个足够说服他的解释。

床前的人抬起头,愿意以一副低姿态同他解释,光是这样的态度,就足够沅宁多出几分耐心。

“我并非不想娶你,只是你现在年纪还太小。”

沅宁听着方衍年的话微微蹙眉,他最是会示弱,并没有表现出过于强势的逼问,目光中却带上了几分哀愁。

“可我已经及笄,村里我这般大的哥儿,不少都已经成亲,搬到夫家那边去了。”

女子哥儿及笄,男子弱冠,就不能再享受减免后的人丁税了,家中子女及笄弱冠之后,不仅需要缴纳完整的丁税,年十五后未成婚的还要额外缴纳算赋,一算为一百二十文,每三年涨一算。

寻常人家每年要缴五百文的户税,家里还要按人丁数缴纳丁税,哪里还供得起未婚娶的再缴一个算赋,都是十三四岁就开始相看人家,趁着每年赋税之前把人嫁出去,还少缴两份税钱。

哥儿及笄同女子一样,年十六便得缴完整的税,去年家里就给沅宁缴了算赋,村里那些嘴碎的可没少背地里说闲话,即使沅家缴得起这个钱,方衍年也要被戳脊梁骨。

当然,自从方衍年答应入赘之后,说嘴的倒是少些了,毕竟入赘之后户税并到沅家,方衍年傻了才不趁着孝期过了早早成婚,莫不是想等秋收赋税时白白多缴几份税款?

经由沅宁的提醒,方衍年大概也反应过来自己还是习惯于用未来的观念看社会,忘记了这边的习俗。

就说沅宝儿那大哥,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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