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月栀走进西配殿,瞧外头没人,才从里面落上门栓。
她钻到床底,挪开松动的砖头,看到里头亮闪闪的金银,不由得满足一笑。
小心地把怀里的银子放进去,将砖头盖上,恢复原状。
一个月前,她只是皇宫绣房的一个小绣娘,得幸认了太子的奶娘做干娘,才有机会进东宫伺候太子,后被太子钦点要过来,做了近侍宫女。
如今月例翻倍,赏赐丰厚,一个月不到就攒了不小的一堆金银。
伺候太子哪里都好,能住配殿单间,吃用不必求人,每日要做的活不多也不累。
只有一点,贴身伺候太子的不止她和干娘张嬷嬷,还有两个皇后亲赐过来的宫女,袖玉和采莺。
在宫里办事,向来是看谁的靠山更硬,张嬷嬷不能与皇后抗衡,她自然也不敢违背袖玉和采莺,时不时就被她们要求绣些帕子汗巾什么的。
好在月栀机灵,一张帕子磨磨蹭蹭绣一个月,哪怕二人不满,也不得不折服于她手下精美的绣样,彼此勉强相安无事。
总的来说,她很满意现在的日子。
月栀搬出绣篮,趁着太阳还没下山,再缝几个小玩意儿哄太子开心。
外头偏门被推开,她只当是住在隔壁的干娘回来了,没有多想,却听那脚步声朝自己门前跑来了。
“月栀,太子哭了,你去哄哄他吧。”是袖玉的声音,语气焦急又不情不愿。
月栀不解,太子年纪虽小却早慧,一贯懂事乖巧,怎会平白无故的哭了?
她打开门,犹豫道:“可我在绣帕子,你不是说我明天再不绣好给你,你就叫我知道厉害吗……”
“帕子你慢慢绣,今天这个忙你必须得帮我。”袖玉皱着眉,拉扯她往外去。
走到太子寝殿门外时,月栀看到了站在廊下的采莺,看热闹似的瞟她们两个,只是那眼神更多落在袖玉身上。
想是袖玉也去找采莺帮忙了,采莺不但没答应,还站在这儿等着看笑话。
月栀摸不清她们两人之间的勾心斗角,被袖玉推进了太子寝宫,身后的门也被关上了。
“袖玉姐姐,今日不是我值夜啊。”月栀贴着门求告外头。
袖玉低呵:“少废话,伺候太子是你的本分,你还敢讨价还价?再多言,惹恼了太子,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月栀只得离了门边,往里间去。
寝殿内燃着明烛,熏炉里升起冉冉烟香,宽大的床榻上传来低低的哭声,引着月栀断深入,关上里间门。
走到榻前,撩起如蝉翼般清透的帷帘,就见被下鼓起一个小丘。
她俯身去轻轻抚摸那小丘,“太子,您这是怎么了?”
声音落罢,缩成一团的裴珩坐起身来,掀了身上的被子,见是月栀来了,委屈的扑过来抱住她,哭得更凶。
裴珩八岁便被立为太子,皇帝本许皇后再将他留在身边教养两年,皇后却道“储君该多历练,早脱稚气”,叫他搬进了东宫。
时至今日,裴珩仍不过九岁孩童。
月栀比裴珩大了六岁,不止把裴珩敬为太子,也把他看作是干娘辛苦奶大的孩子,对他多生关怀照拂之心。
她轻轻抱住他的后背,抚顺他的呼吸,等人哭够了,才掏出帕子来擦擦他满是泪痕的脸。
“白日里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哭得那么凶,是陛下又斥责您了?”
裴珩摇头,“不是父皇。”
他吸了吸鼻子,哭的脸上泛红,小声呢喃,“是袖玉,她摸我……”
月栀不解,“她近身伺候您,难免不小心碰着摸着哪儿,许是跟您玩挠痒痒?”
闻言,裴珩赌气的瞪她一眼,“你信她还是信孤?她是故意的,摸了我的腿,还想脱我的亵裤,无礼犯上,一点都不好玩。”
月栀听着,眼神懵懂。
听这意思,袖玉是要抢小太监的活?
可近侍宫女的月例跟近侍太监差不多,袖玉又惯会偷懒耍滑,做这事儿不得赏又惹太子生气,她图什么呢。
月栀想不通,没再深究,从腰间摸出一只巴掌大的布鱼,递到他跟前。
“太子昨日教奴婢的诗,奴婢已经背会了,今日太子再教奴婢一首,教会了,奴婢就以此为谢。”
裴珩到底是孩子心性,瞧见新玩意就挪不开眼,看那布鱼是红底金线绣的锦鲤,鱼眼处缀了半颗黑色的珠子,好看又精致,顿时喜上心来。
转着心眼儿跟她还价,“你只会死记硬背,背得太慢了,要一晚就教会,一只布鱼可不够。”
月栀微微一笑,俯身把头蒙进被子里,示意他进来看。
裴珩钻进去,赫然见那锦鲤的眼珠在黑暗中亮着荧光,而锦鲤收边的地方缝进了一圈细碎的黑石头,此刻也散发着微弱的光。
精美的布鱼此刻就是一条开了金光的宝鱼,看得裴珩,眼睛都亮了,忙不迭答应。
“我现在就去写来教你,睡前指定叫你背会。”
裴珩激动的去找笔墨,月栀收起布鱼,看他忘却了方才的不开心,自己也跟着高兴起来。
干娘教导过她,袖玉和采莺做的事,背后多是皇后娘娘授意,哪怕偶尔自作主张犯了错,息事宁人最好,否则告到娘娘和陛下面前,吃亏的只会是她和干娘。
今日是袖玉惹了太子生气,可这事儿怎么听都像小打小闹,她听不明白,更不敢轻举妄动。
裴珩默写了诗回来,还将往日留给张嬷嬷的矮榻搬了出来,叫她坐过去。
二人坐在床前,一高一矮,守着烛灯,念句释义,点字背诗。
两个时辰后,月栀成功将诗完整的背了一遍,裴珩也困得睁不开眼,手里握着新得的布鱼睡着了。
一夜好眠。
*
晨起,月栀收拾好二人的床铺,正要叫小太监进来为裴珩换衣裳,被裴珩止住。
他下床去衣柜里拿了一包东西出来,布包只有两个拳头那么大,其貌不扬,交到月栀手上,分量也不重。
“赏你的,拿去玩儿吧。”
太子赏的定是好东西,月栀心中暗喜,双手接过,下跪谢恩,“奴婢谢太子赏赐。”
出了寝殿,外头不见袖玉和采莺,估计不是在睡懒觉就是去了皇后宫里。
她正好不想见她们,匆匆回了西配殿,落了门栓才打开布包——
里头竟是满满一包滚圆的珍珠!
一颗有龙眼那么大,色泽白皙莹润,都是上上佳品,单一颗就能卖好几两银子。
月栀止不住的笑,她为太子做的布偶、香囊、护膝远不值这么多钱,是太子人好心也好,恩德慧下,才赏她这么多宝贝。
以往得了玉佩、布匹一类的赏赐,她都会偷偷托宫里的同乡夹带出宫变卖,换成容易藏的金银。
现在看来,砖头下的地洞也快要装不下这些金银珍珠了,她得换个方式藏。
正想着,外头的偏门被推开了。
月栀赶忙把珍珠藏到枕头下,透过门缝去看,进来的人是张嬷嬷。
她脸上更喜,出门迎接,“干娘!”
张嬷嬷扶着膝盖走的很慢,月栀看她面露苦涩,忙去关了偏门,扶张嬷嬷慢慢走。
“干娘去哪儿了,昨夜不见回,今日膝盖又疼成这样?”
张嬷嬷沉默摇头,进了屋才说,“昨日皇后娘娘把我叫了去,寻摸由头让我跪了一夜,只怕我在东宫待不下去了。”
“怎会?”月栀心惊,激动道,“您又没有做错什么,皇后娘娘为什么要赶您?要是太子知道,他一定会为您求情,让您留下的。”
“傻孩子。”张嬷嬷揉揉她的头。
“太子是皇后娘娘的命根子,自从太子搬进东宫,这一年来,太子身边的老人不是被调走就是被送出宫,安排来的新人都是皇后娘娘亲自挑的。”
“如今太子身边的老人只剩我一个,新人里除了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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