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钰心中一颤,道:“好,我不说,我这就把它忘了。”当下手摸向左手腕,这才想起钟灵的镯子已被青衣人夺去了,恐怕再也拿不回来,心头一片茫然。
到了傍晚,离大理城尚有二三十里,段钰道:“就要到大理了,妈妈,你是不是要回去了。”
玉虚散人见女儿泪水盈盈,分外不舍,心中也十分为难。忽见道上烟尘滚滚,成千名骑兵列队驰来,两面杏黄旗迎风招展,一面旗上绣着“镇南”两个红字,另一面旗上绣着“保国”两个黑字。*玉虚散人当即拨马朝来路折返,被朱丹臣急急拦下,道:“王妃,且留步!”
一紫袍人骑着匹白马越众而出,朱丹臣等人一齐下马让在道旁。那紫袍人生了国字脸,神态威猛,浓眉大眼,肃然有王者之相*,向玉虚散人奔来。段钰呼喊道:“爹爹!”
紫袍人冷哼一声,道:“你私跑出王府,尽日胡闹,害得伯父伯母为你操心不已,这次我需得好好教训你一番,让你知道什么是轻是重。”
段钰被他一顿喝斥,蔫蔫地垂下头去。木婉清冷冷道:“你凶她做甚么?”
紫袍人吃了一惊,正巧玉虚道人驱马回转,闻言说道:“你骂女儿做甚么?你公务繁忙,便将她关在王府里,哪里有半点做爹的样子?她不过是想来见我,半途迷了路,一个人在外头漂泊多日,也吃够了苦头,回来还得被你训么?”
紫袍人陪笑道:“夫人莫气,我也是担心钰儿的安危。正好你也回来了,咱们一道回家,好好说说话。”又看向木婉清,道:“这位是……”
玉虚散人对女儿甚是维护,立即道:“这是木姑娘,是钰儿交的新朋友。我邀她一同来大理,到家里作客。”
紫袍人瞥木婉清一眼,似有疑惑,到底没再追究下去,大袖一挥,让朱丹臣等人起身。
一年轻女子跟在他身后不远处,她一身白衫,外罩绛红纱衣,分明是人间至艳之色,在她身上却如流火焰光一般,随风翻卷飞舞,即便是在漫天晚霞之下,也极为夺目耀眼。
段钰呆了半晌,看那女子纵马到了身旁,低声道:“高姐姐,你……你来了。”
女子眉目深邃,鼻梁高挺,目光在她身后木婉清身上落了片刻,淡淡道:“你的茶花有几株生得不大好,我不晓得是哪里做得不对。或是说这花草也是会认人的,哪怕是我再怎么精心照料,也比不上你在的时候。”
众人簇拥着紫袍人与玉虚散人往大理城去,玉虚散人从木婉清马旁经过,突然扣住段钰的手,把她从木婉清怀里提到了自己马上,道:“木姑娘,我有话问钰儿,你等一等。”
她见女儿后半路怏怏不乐,觉得另有隐情,带着段钰甩开众人快马入城,低声道:“钰儿,你到底怎么了?”
段钰稍稍迟疑,道:“妈妈,你不想回王府,那就不回去了。我再也不会催着你回家了。”
玉虚散人微惊,追问:“钰儿,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段钰听她语声温柔,更觉难过,侧过头去,道:“妈妈,我已经长大了,你不用再像从前那样记挂我了。”
玉虚散人心知不可强逼她说出实情,顺势道:“出去一趟历练,人果然懂事了不少,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遂打马穿过闹市,往王府行去。
路上耽搁片刻,木婉清等人已快她们一刻到了王府,在门外等候。段钰下了马,扶着玉虚散人踏上门前石阶,紫袍人快步过来迎接,笑道:“夫人,你瞧钰儿也在,咱们一家总算是团聚了。”
玉虚散人面上怅然,不去理他,对段钰道:“好了,你去找你的木姐姐,带她到你院里坐坐,莫要怠慢了人家。回头我去看看你养的那些花儿。”
他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府门,段钰方才去牵木婉清的手。她见前院护卫众多,不少是宫中出来的,猜到伯父伯母也来了王府,特地绕行到后院,一路丫鬟仆从纷纷躬身行礼,口称郡主,木婉清道:“他们为什么叫你郡主?”
段钰熟门熟路往自己院里走去,道:“因为我爹爹是王爷,我不是郡主又是什么?”
木婉清道:“你爹爹是王爷?他是什么王爷?”
段钰道:“他就是镇南王。”
两人刚进院中,便有内侍到门口来请段钰。段钰知道难逃一劫,只得先将木婉清带到自己屋里,道:“我伯父要见我,你在这里坐着,要是困了就去我床上睡,我很快就回来。”
木婉清拉住她的手,道:“你还会回来吗?”
段钰一愣,笑道:“当然了,你在这里,我怎能不回来呢。”
木婉清道:“好,我等你。”
立刻有宫婢服侍段钰去沐浴更衣,木婉清打量屋中陈设,见一应用具皆是上好的白瓷,墙上挂着几幅山水字画,东侧一窗开了一半,能看见院里的茶花。床四面被垂幔笼着,淡香浮动,那香气与段钰身上的近似,她倚在枕上,把玩着幔上垂下的流苏,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段钰去堂上拜见伯父伯母,果不其然,又被一通教训。她伯父便是大理国当今皇帝段正明,帝号称保定,唯有一胞弟,即段钰之父,镇南王段正淳。保定帝一向随和温雅,因与皇后成婚多年无子,便将侄女视若己出,甚为疼爱,一听说玉虚散人带着段钰归来,立刻携皇后驾临王府。
多亏有母亲在一旁开脱,段钰略过落崖入万劫谷之事不提,捡了几件不痛不痒的挑出来说了,勉强交代了一番,这才应对过去。
皇后道:“你说那恶人……要收你做徒弟?”
段钰想想也觉得匪夷所思,道:“他一见我的后脑,说我的脑骨像他,是个练武的奇才,非要我拜他为师。”
段正淳冷哼道:“这话听听算了,没学武功就已让人头疼,要是真学了一招半式那还了得。”
保定帝不甚赞同,道:“淳弟,我段氏先祖本是江湖中人,凭武功立国,后人岂有不会武功之理?你是该好好教一教钰儿,她总得有自保之力才是。”
段正淳见女儿眼巴巴看着自己,沉吟再三,道:“江湖易入难出,英豪也好,奇才也罢,哪个又能在风浪间全身而退?女子行走江湖有诸多不易,我不教钰儿武功,也是为了她好。她只消呆在大理,如此平平安安度日,我就能放心了。”
保定帝道:“此言不无道理。钰儿,你是如何想的?”
段钰道:“就算爹爹不肯教我,我……我也可以自己学。”
众人皆为这孩子气的话一笑,玉虚散人笑道:“他不教你,你要到哪里去学?”
段钰仍记得山洞中得来的武功秘籍,本拟归家后默出请教诸位长辈,此时却犹豫不决,见父亲态度一如从前,终是决定瞒下此事不提。
眼看侄女平安无事,保定帝当即心安不少,念及玉虚散人多年未归,有心撮合他们夫妇重修旧好,询问了段钰几句话后又回宫去了。
段正淳送走保定帝,携妻女回到府中,因爱妻终于归府,女儿也找回来了,实是双喜临门,命人立即去布宴。玉虚散人道:“那位木姑娘呢,快去将她请来。我当面好好谢一谢她。”
段钰闻言忙去寻木婉清了。段正淳回想起今日斥责女儿时当面反驳自己的黑衣少女,当时人人都下马在道旁相迎,这少女却坐在马背上纹丝不动,显然不知礼数。他心下不喜,只是碍于妻子颜面,道:“这姑娘是什么来历,是如何与钰儿相识的?”
玉虚散人道:“你怎么不去问她?”
段正淳道:“我看她不见得会说。”
玉虚散人神色冷冷,拂袖而去,道:“这些年我不在,你就是这么照看女儿的,看她如今甚么话也不愿与你说,你这个做爹的,也好意思来怪女儿?”
段钰回到院里,屏退服侍的宫婢,到房中去寻人。她离去前怕木婉清觉得不自在,命人不可进屋打扰,是以屋中昏黑。段钰猜木婉清许是睡着了,便提了盏檐下的灯从花丛穿过,悄然入门。
轻手轻脚走到床前,帷幔下果然有道人影侧卧而眠。这张床一向只有她自己睡,而今却多出了一人,那感觉十分新奇,掺杂着说不出的缱绻暧昧,段钰不由得微笑起来。她放下灯,刚在床沿坐下,就惊呼一声,被人拉进了幔子里。
隔着一层纱幔,满床都是如水纹般的光影,木婉清紧紧抱着她,在床上滚了一圈,段钰笑个不停,又怕被人听去了,掩着嘴闷笑不已,问:“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木婉清不答,只抱着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滚。段钰起先还能忍着笑,后来干脆放开手大笑起来,直滚得辫发散乱,气喘吁吁,心中却觉得无比快活。
木婉清抵着她的额头,同样也是微喘。段钰见她入睡也戴着面纱,指尖在她面颊一碰,从黑纱边缘探入,道:“把这个摘了,好不好?”
木婉清目光幽深,嗓音还带着初醒的沙哑,道:“我是你的,你想摘就摘。”
段钰不必去摸,都能感受到脸烧得厉害,却没有反驳木婉清这句话。郑重地将她脸上的面纱取了下来,而然还未看清纱下的面容,木婉清已经咬住了她的嘴唇,舌尖随之探进齿关。
段钰被她压在床上亲吻,才想起这是在王府家中,是在自己惯睡的床上,然而此念一起,更是平添数十倍的新鲜刺激,又有几分难为情,反手紧搂着木婉清脖颈,喘息道:“木姐姐,我妈妈……让我来……请你去……吃晚饭……”
木婉清手掌撑在床上,半身支起,道:“今日那人是谁?”
段钰痴痴望着她的面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羞赧道:“今天好多人,你说的是谁?”
木婉清道:“那个穿红衣的。”
段钰道:“那是高伯伯的女儿,她叫高湄。她自小就跟着高伯伯学武,武功也很了得,我爹爹不在王府时,就会请她来照顾我。”奇怪道:“你问她做甚么?”
木婉清道:“我看你见到她,好像不太高兴。”
段钰一言难尽,支支吾吾道:“她是个很好的人,但……哎呀,先不说她了,爹爹妈妈还在等我们呢。”慌忙理好衣裳,拉着木婉清到内堂赴宴。
堂中灯火通明,随宴伺候的宫婢侍立一旁,美酒佳肴早已备好。玉虚散人与段正淳已经入座。段正淳与妻子低声说话,玉虚散人冷着脸闭口不语。见女儿姗姗来迟,脸上红晕未褪,笑意盈盈,玉虚散人这才眉目舒展,露出淡淡笑容。只见段钰身后还跟着一名黑衣少女,入厅时烛光照在她脸上,骤然映亮她明丽清朗的面容,纵是唇色稍淡,亦不减分毫秀美。
玉虚散人怎么也没想到这黑衣少女竟会生得如此美貌,颇感意外,转头去看丈夫,见段正淳目不转瞬地盯着那少女,面上似有恍惚之色,微一皱眉,将空杯拿起重重落在桌上。
段钰还以为让母亲等候太久,惹得她不快,忙拉着木婉清道:“爹爹妈妈,这是木婉清木姐姐。”
木婉清道:“伯母、伯父。”随段钰入座。
段正淳方才回神,笑道:“钰儿在外数月,全赖姑娘照拂了。听钰儿说姑娘武功很好,不知姑娘师从何处,家在何方?”
木婉清道:“我不知家在哪里。我小时候被父母遗弃在荒郊野岭,是师父好心捡到了我,将扶养我长大,还教会了我武功。”
段正淳道:“敢问尊师姓名。”
木婉清道:“我师父叫做‘幽谷客’。”
段钰见母亲神色冷淡,说不得又是和父亲大吵过了,讨好道:“妈,我给你斟酒,好不好?”
玉虚散人道:“我不喝酒。”
段钰道:“那我给你倒茶,你喝么?”见玉虚散人点了点头,从宫婢手里接过一壶清茶,倒好后双手捧着送到玉虚散人面前,玉虚散人道:“放在这里。”
段钰微微一笑,顽皮道:“你不接,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喝?还是说要我把茶给爹爹,请他来送,你才会喝?”
段正淳附和道:“夫人还是喝了吧。你是知道钰儿的,你不喝她岂会罢休。”
玉虚散人无奈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伸出左手去接茶盏。
烛光之下,清清楚楚照出她手背近腕处那块殷红如血的印记,木婉清眼中一震,举箸的手僵在半空,道:“伯母,你手上的……那是什么?”
玉虚散人见她看着自己手腕,特意转了过来,好让她看个仔细。段钰笑道:“这是一块胎记,我妈妈的名字也是从这里来的。”
木婉清低声道:“是不是叫作……刀白凤?”
玉虚散人奇道:“钰儿,你怎么连我的名字也告诉人家了,这就是你交朋友的办法?”
段钰一怔,木婉清的脸已经一寸寸白了下去,嗓音微微发颤,问:“你是摆夷女子,惯使的武器是一条软鞭,我说的对不对?”
玉虚散人虽心有疑惑,仍是点了点头。段正淳责怪道:“平日我是怎么告诉你的,到了外头不可轻易对人吐露身份,你怎么还把你妈妈的名字说了出去?”
段钰委屈道:“可是我没说呀。”
话音刚落,听机括声一响,木婉清霍然起身,右手已直指玉虚散人。段钰见识过她这毒箭的厉害,慌忙挡在母亲面前,急道:“木姐姐,你这是要做甚么?”
木婉清冷冷道:“你让开,不然我这一箭就射在你身上了!”
段钰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变成了这样,怕她伤了母亲,倔强地不肯让,道:“那你射罢,我不怕!你为什么要对我妈妈动手?”
木婉清一字字道:“我师父在大理有个仇人,叫作刀白凤。我本就要来取她的性命。”
段钰呆了一瞬,道:“怪不得我明明什么也没说,你就知道了她的名字,原来……原来是这样。”
木婉清咬紧牙关:“你再不让开,我就真射你了!”
她与段钰之间离得极近,若此时射箭,只怕难以阻拦。段正淳与玉虚散人怕她伤及女儿,心中焦灼,只得坐定不动。
段钰道:“你想替你师父报仇,那就先杀了我好了。”
木婉清盛怒之下厉喝道:“你真以为我不敢么?”顷刻间手中短箭应声飞出。
段正淳立刻飞指点向木婉清穴道,瞬间便令她无法动弹。然此时回护女儿已来不及,玉虚散人叫道:“钰儿!”
段钰不闪不躲,眼看那一箭射来,本以为必死无疑。谁知一道厉风自耳下掠过,身后传来夺的一声,回头看去,短箭深深没入屏风,箭尾犹自震动。
原来木婉清最后射箭时手臂微颤,失了准头,这才射偏了。段钰望着短箭,目光空茫茫地落在木婉清身上,仿佛难以置信,又有些无法言明的伤心难过,喃喃道:“你真的对我……”
木婉清嘴唇微动,终究没有开口。
段正淳卸了木婉清手臂上的暗箭扔到桌上,道:“是甚么人派你来的?”
刀白凤将女儿拉到身后,见她一脸恍惚,还以为是受了惊吓。再看屏风上的短箭,更是确定了心中猜测,道:“修罗刀秦红棉是你甚么人?”
段正淳脸色一变,木婉清冷冷道:“我不认识这人,我只知道你是我师父的仇人。”
刀白凤道:“除了我之外,你师父是不是还叫你去杀另一个人。她叫甘宝宝,外号‘俏夜叉’。”
木婉清道:“不,甘宝宝是我师叔。”
刀白凤冷笑一声,目光却转向了段正淳,道:“好,我知道了。是不是还有一个姓王的女子,住在苏州,你师父也要你杀她?”
木婉清定定看向她:“不错,你怎会知道?”
刀白凤道:“很好,很好。”却是出掌劈向一旁的段正淳,道:“想必你方才盯着这姑娘看,也是思及故人了吧?”
段正淳脸上青红交错,侧头避开这一掌,道:“凤凰儿,你……”
刀白凤气极,一看段钰呆呆站在一旁,心中酸楚难当,道:“你做下的好事,却连累了女儿。”
段正淳长叹一声,将木婉清扶起坐好,对段钰道:“是我对不起你和钰儿……幽谷客,幽谷客,我早该想到的。”
段钰隐约有不祥之感,低声道:“爹爹,这话是什么意思?”
段正淳道:“你今年二十岁,是九月间的生日,是不是?”
木婉清警觉道:“这和你有甚么关系?”
刀白凤听得此处已是忍无可忍,飞身而起跃窗离去。段钰惊呼追上,道:“妈,你要去哪儿?”见刀白凤站在院子里,并未走远,便在窗前停下。
段正淳道:“你师父这些年过得如何?”
木婉清道:“我已落在你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与我师父有关的事,半个字我也不会泄露的。”
段正淳神色转为和缓,道:“能不能带我去见你师父一面,我有话要当面告诉她。”
木婉清道:“我师父从不见男子。”
段正淳端详着她,良久后道:“那你师父,她还好吗?”
一侧垂帘遮住了段钰身影,二人皆以为段钰随刀白凤离去,不知她仍在厅内。木婉清道:“你为什么这么问,难道你认识我师父?”
段正淳眼含愧疚,解了木婉清穴道,道:“也罢,你与钰儿素不相识,却半道结缘,想来冥冥中自有天意使然,要你们姐妹重逢。”
段钰只觉周遭声音尽皆远去,心口阵阵闷痛,仿佛那一箭根本没有射偏,而是正中胸前,扶着窗沿才勉强站立住。她看着木婉清的身影,有一瞬竟不知身处何地,心头涌起无穷恐惧。
木婉清又惊又怒,道:“什么姐妹,谁信你的胡话!”
段正淳道:“事关重大,我怎会胡说?你的师父便是你的母亲,你……你是我的女儿。”
木婉清冷笑道:“无凭无据,你说我是你的女儿我就是?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
段正淳缓缓道:“带我去见你师父,你自然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木婉清寒声道:“我是不是你的女儿另说,但你确实还有个女儿在外头。”
段正淳脸色骤变,道:“你说什么?”
却听帘后传来一个颤抖的声音:“她说的都是真的,爹……”
段钰满脸泪水,从帘后走出。木婉清闻言快步走到她身前,抬手想为她擦去眼泪,段钰轻轻拨开她的手,低声道:“你走开,我不要你了。”
木婉清面上血色尽失,手硬生生收了回来,如泥塑般僵在原地。
段正淳一惊:“钰儿,你怎么在这里?”
段钰静了片刻,哽咽道:“我在无量山,认识了一个朋友,她姓钟,叫钟灵。当时她被神农帮的人捉住了,我去万劫谷找她的母亲钟夫人救她……钟夫人她……她就是木姐姐的师叔。之后,钟夫人得知我是你的女儿,托我转交一件东西给你……想请你去救钟灵。我不小心打开看了,里头是钟灵的生辰八字,还有一句话……钟灵、钟灵她也是你的……”
话说到此处已是断续难继,泣不成声,再也说不下去了。
刀白凤怒气难消,刚进门就听了段钰这番话,终于明白归来途中女儿为何郁郁不乐,欲言又止,原来是藏了这么一桩心事。思及女儿一路对着自己强颜欢笑,佯装无事,心中不知如何难过,险些气炸了胸膛,道:“段正淳,我当真对你失望得很。你总和我说,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我看未必。我没有忘,别人也不会忘!”
段正淳急急道:“凤凰儿,你听我说……”
段钰见母亲回来,张口轻轻叫了声妈,也不去看木婉清,拔足向外疾奔。
木婉清要追,却被段正淳制住,怒道:“放开我!”
段正淳道:“你师叔甘宝宝,真有一个女儿?”
段钰浑浑噩噩,往自己居处快步走去,行至院中,一个没留意,脚下接连绊倒了几盆花,泪眼朦胧中,身子倾斜向一旁地面扑去,却被人搀扶住了。
她抬头一看,那人容貌明艳,一条长辫从颈边垂至胸前,鬓边别了一红一白两色茶花,竟是钟灵。
几日不见,钟灵似是消瘦许多,更为奇异的是,她身上原来那股天真之气竟荡然无存,便如茶花开到极致,秾艳到了极点,仿佛脱胎换骨,忽然一夜之间长大成人。让段钰觉得十分陌生,几乎认不出是她。
钟灵微微一笑,把段钰扶了起来,环顾四周道:“这些都是你种的花么,真好看。”又道:“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段钰方才哭得狠了,头有些晕,道:“钟灵……是你?”
钟灵笑道:“才过了几天,你连我都认不出来了么?”
段钰惊异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钟灵道:“我家里的茶花开了,说好请你来看,你不来,我只好来见你了。”说着抚上鬓边,轻轻摘下那两朵花,放在面前低头轻嗅,道:“我把它剪下带来给你了。你看,是不是很美?”
那两朵花原来是一枝所生,段钰看了一会儿,便知这花养起来不容易,这般被折了,当真是将心血付之东流,喃喃道:“你不用这样,我……我也不是一定要看的。”
钟灵亲昵地摸了摸她的脸,把花插在她的发间,道:“可答应了别人的事,总是要办到的,你说是不是?”
段钰不敢接话,觉得她另有所指,便道:“你是来见爹爹的吗,他在那里,你去找他好了。”
钟灵脸色转为阴沉,很快又恢复了笑意,笑眯眯道:“我有父有母,为甚么要去认别人做爹?”
段钰从她怀里挣脱开,转身跑向屋子,钟灵从背后将她抱住,道:“你不想我么?”
段钰急道:“我不想你!”
钟灵笑道:“真的?别是说假话罢?”
段钰怕有人来看到,急得伸手去掰钟灵的手,道:“钟灵,你是我姐姐,我们是……”
钟灵听了道:“确实,我比你大,你应该叫姐姐。”
段钰低声道:“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话音戛然而止,钟灵收紧手臂,仿佛要把她嵌进自己身体里。段钰陷在她的怀里,快要喘不过气来,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钟灵在她耳根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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