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12月格外冷，冷的血液都要被冻住一般。
考研那两天妈妈专门请了假，一大早便到楼下值守的核酸点做了最新的检测，直到确认几遍绿码上的日期更新后才赶往考场。
天色还很黑，浓墨一般的遮住了视线；熟悉的痛经又好巧不巧地折磨着秦筱楠，疼痛让她的脑袋都有些晕乎乎的无法清醒，好在第一场政治考试不算太难。
直到第二天下午，写完电分题目潮流分析的最后一笔，抬起头看向钟表的一刻，她的心里才恍恍惚惚地产生了一种怅然若失感——
这两年大好的光阴，终究就这样被浪费了。
时光太好，无论如何过都会怀有遗憾；而自己没有坚持本心、做自己心里想做的事，才是真正的不值得。
【考完了，挺简单的。】
出了考场她便给赵子非发去了消息，直到进家门吃完晚饭才收到回复。
【在忙，那就好。】
不知从何时起，两个人之间的交流只剩下了简短到不能再简短的一句，而唯一保存着的分享欲或许只剩秦筱楠刷抖音时随手艾特他的内容。
一转眼二人异地快半年了；两人除了每晚一同游戏时不咸不淡讨论上几句，甚至连一个视频电话都未曾拨过。
秦筱楠有些失落，但很快赵子非便给了她意外之喜。
外卖小哥抱着一束娇嫩欲滴的红玫瑰送上门，还热情地笑着说了句“祝你今天开心”；而妈妈也从厨房里走出来，惊喜问道：“小赵买的？”
“应该是吧。”秦筱楠抱着花心中也十分甜蜜；这是赵子非第一次送她大捧的花束，黑色的包装纸裹着十几朵大红的玫瑰，还夹杂了一些满天星，其实并不那么好看，但胜在心意。
【花收到了，很漂亮，谢谢你。】
给赵子非发去消息，他这次倒是回的很快：【你喜欢就好，过几天还有个包裹要到，你记得签收一下。】
看在这束花的面子上，秦筱楠对赵子非的态度好了几天；每天盯着那个神秘的物流包裹一点点从河北向她更近，秦筱楠恨不得自己去路上截来这个惊喜。
终于到了这一天，拿到那个沉甸甸的大箱子时，秦筱楠迫不及待地拆开，入眼便是个防尘袋包裹的方形物品。
是一只乳白色的coach包包，经典的花纹，连五金扣式都是做工精致的模样；说真的对那时的秦筱楠来说，这已经是极度奢侈的东西了，相比之下她从淘宝上买的那些花花绿绿、十几块钱的小包简直是不入流的地摊货。
秦筱楠小心翼翼将包包装回袋子放在一边，又取出了箱子里的一大包物品。
里面是几条连衣裙、几件上衣和一条牛仔裤，其实上手一摸便知是极佳的面料，做工也细致入微，没有一条线头或一处瑕疵，但秦筱楠左看右看还是有些困惑。
实在是花纹样式太过...成熟？
包括那些无袖的款式、剪裁得宜但极度修身的腰线，还有网格面料上红色的暗纹，无论怎么看都跟她的风格和年龄格格不入。
难道是阿姨嫌她穿的太幼稚，就买了衣服想让她换换风格？
可是...
赵子非甚至都没问过她的身量，怎么直接就买了这么些衣服寄来？
秦筱楠有些丧气，坐在床上略感苦恼，但想到妈妈其实对赵子非一直颇有微词，毕竟如果不是谈了恋爱，秦筱楠还有几率会回家工作，想到这里她突然意识到这是帮赵子非拉好感的一个好机会。
“妈妈，你看小赵和阿姨给我寄的礼物~”妈妈下班一到家，秦筱楠就赶忙拿着那只包包迎了上去，迫切地展示着。
妈妈打量了一下那只包包，有些欣慰地叹了口气：“小赵也算是有心了，还给你买了个这么贵的包包，你要好好感谢一下阿姨知道吗。”
“嗯呐，”秦筱楠计谋得逞，有些得意，“还不止这些呢，还有好几条漂亮裙子。”
“裙子？”妈妈微微皱起眉头，母女二人边说话便进了屋，床上此时摊满了那些价值不菲的衣物，却让妈妈的眉头更加紧缩了。
“...你喜欢这样的衣服吗？”
尽管事实并非如此，秦筱楠还是硬着头皮答道：“嗯，我觉得挺好看的呀，阿姨眼光好。”
妈妈上手翻看起裙子内侧的商标，脸色也逐渐阴沉下来，最后演变成了一言不发；秦筱楠以为妈妈在看品牌，赶忙又讨好似的补上一句：“肯定都是名牌啦。”
“商标都掉色了，而且旁边还有干洗店的标记。”妈妈抬眼望向她，语气中隐含着深深的悲哀，“这都是旧衣服。”
其实秦筱楠心里未必没有过类似的猜测。
但是该如何讨论这种窘迫呢？
其实从秦筱楠收到的一刻，她便从心底隐隐害怕着什么；或许是害怕妈妈发现她过的没有想象中一帆风顺，或许是不想让妈妈发现她引以为傲的女儿在婆家并不那么受重视，又或许是她想到了，但不敢承认的——
赵子非和他的妈妈，都没有那么喜欢她这个人。
心中的恐惧被妈妈点破，秦筱楠的自卑变成了破防；眼底其实已经隐隐烧起了灼热，但她不敢哭出来，仿佛哭出声便是承认了自己的委屈，只能尽力为自己找补：“妈妈你看，这个包是新的，还有商标呢，是阿姨和小赵去商场买的。”
“是的，包肯定是新的，我没有否认。”妈妈将头偏向了窗外，就像秦筱楠在青春期看到过无数次那样，在她不听话时妈妈掩盖泪光的办法。
秦筱楠不懂，为何只是送个礼物，却让妈妈对赵子非的印象更差了；心头的焦躁让她也开始口不择言：“人家送东西了，大不了不喜欢就不穿放在柜里嘛，你生什么气，早知道不跟你说了。”
也许是青春期太多次不由分说的对立和指责，让秦筱楠早就没办法和妈妈正常沟通；如今她一看到妈妈沉默对抗，只会打心底生出抵触感，进而演变成：
早知道不告诉你了。
秦筱楠走出屋，坐在餐桌旁，将脸深埋在手臂中喘着气；贫穷给她深刻的烙印早已入了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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