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细的背影在竹帘内被轻轻吹动衣衫,桂窈侧身望向任北袭,另一只手捏住纸条将其在烛火里烧成灰烬。
她抬首望向室内,那双明眸将落点指向挂在床边的画卷。
忽然开口。
“当今皇后是个怎样的人?”
任北袭摇了摇头。
“不可妄议?”桂窈不免想起来任重所写的凤凰饮。
只不过,如今得知真相后她已然明白,任重的死因与凤凰饮被禁并无干系,皇帝并非不仁慈。
如今又要踏上前去京城的道路,桂窈对这皇帝是越发好奇了。
她也不想多问,单手栓好起自己的随身包袱,拿起碟子里的糕点咬了半口。
——却忽然忘记。
自己如今能听见任北袭的心声。
并非不可妄议。
就这几个字?桂窈困惑地盯一眼任北袭,半晌,将更多的疑虑压回了心里。
她想到舅母信中所托。
只垂眸盯着自己掌心处一根白毛,是酥酥留下的。
京城,陛下危。
确有其事。
可是为何,舅母要让她进京后背着任北袭与她赴会。
位置,还是在皇后所住的殿宇中。
“叩叩。”
“进。”任北袭垂眸将房中灯火熄灭,只剩桂窈面前那盏还缠绕着烟烬。
百姓模样的暗卫恭敬道:“将军,陆府尹已归,在乌花府中巡逻的部下也已禀报,只待入夜。”
桂窈静静地站在院内。
任北袭转身时便顺着她的目光抬起头,往墙外边,一直看远山。
他问她怎么了。
“你说,皇帝为何要在微服私访时,画皇后的像。”桂窈眨了眨眼。
她转头微微仰起下巴,任北袭的大手忽然摸到她头顶揉了把,她蹙着弯弯眉往外躲。
任北袭屏息。
“许是求而不得吧。”
这就是能妄议的了?他自然看懂桂窈明晃晃的好奇,顿了顿才道:“是为兄弟,故秉实而陈。”
桂窈更好奇了,拉着任北袭的左手臂膀,踮起脚,整个下巴贴住他的宽肩,摇了摇被缠缚的指节。
远处缓缓入夜的暮色也不望了,只想看他漆黑的眼眸。
“小任将军敢与皇帝以兄弟相称。”
抓住重点了呢。
任北袭却像是早有准备,嗓间轻道:“皇后是我母亲一族之女,故,我姑且算是皇帝的兄长。”
桂窈就知道他早瞧出她的好奇,她本不打算刨根问底,此刻被他算计,没忍住拿嘴咬他黑衣外露出的肌肤,脖子上啃了半天不尽兴,半推半就不知怎的被他带到了床上。
她意识到这件事时是她膝盖都压得男人闷哼一声,细腰上稳稳扶好的大手都紧握了寸。
桂窈整个人也呼吸滞住。
天边的烧霞好像落在了她的脸颊上,比在云中游的万籁还要漂亮。
桂窈哭起来时更觉得羞耻。
她的呼吸被吞吐在抽泣里:“不、守卫都走了……那乌花府的人若是进来,唔……”
“不会。”任北袭将桂窈鬓边的发丝轻柔挽在耳后。
“此地设有密钥,旁人进不来。”
桂窈微微怔着紧闭的眼,半晌才没忍住咬住任北袭的胸口,拿着掌心徒劳得锤他紧实的肩膀。
“……任北袭,这个屋子是你的。”
“嗯。”
她不知道喊了任北袭多少次骗子,坏人,最后被哄得叫了许多声夫君,恶劣极了。声音自然是小的,一墙之隔正重现着鬼市街巷的陈设,那吐火的声音自然能盖得住他们的几声轻哼。
车马已经在他们原定的客栈外等候。
桂窈洗干净澡换衣服时都不想多看任北袭一眼,生闷气,只是气的是自己不想在正常交流时用读心作弊。
抬眼,任北袭从房顶上跳下来,那副画被挂在了鸟笼处,嗓音沉沉:“当年我只在院中小住,便是如此监视任水。”
“你以何身份?”桂窈问。
“戴上面具,掩耳盗铃,旁人不敢认,知情者不敢言。”任北袭背着手,远远望着在挂钩上微微摇晃的画卷,黑眸中晦涩难言,“抱歉,是我瞒了你。”
他望向桂窈,桂窈却是认真盯着白墙上的倒影。
她感受到他的目光,才慢悠悠转过头,同他对视。
“那此次留在乌花城又是为何?”
“窈窈,我并未骗你。”
桂窈没有忘记当初他所说的,其一是为粮食,其二是为陆青山,可如今三日过去,他陪着她把过去都做过的事情做了一遍,线索探查了一遍,到头来这两件事情一件都没完成。
是这样吗?桂窈看着任北袭的背影,不知怎的,好像无法把自己的生气归结成不甘了。
而是欺骗,是不信任。
她本来就不是十七岁的小娘子,她本来就……不是桂窈。
谁对谁欺骗,谁对谁不信任?
眼前白墙上的画面开始有了细微的变化,能看出,频频有人经过那展门前。
桂窈盯着桌上当初誊抄的记忆中的名单,有些无奈,任北袭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她的身边,将名单握在手中,给她讲起上面的人都是谁,着重讲了些京中的人。
“如今朝堂上分为新旧两派。”
“太子党派在新帝继位时已经消匿,旧派是以先帝留心的股肱之臣,其中或多或少仍有对新帝有所成见之人,却因其位置过高而无法根除,例如如今宰辅。”
而新派则是与新帝一起造反的人,这里任北袭讲的太迂回,桂窈在心中便直接上标签了。
她抱着自己的软枕头,问出了自己想问的问题:“那桂家居何位?”
任北袭将手心捂暖些的瓷杯递给桂窈,见她不动,再往前递了半寸。
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喝水,方轻声道。
“桂家如今已不算局内棋子。”
桂窈轻轻嗯了一声。
接着道:“新帝登基后桂家肯回京中设医馆,已然算作顺从。”
她指腹推了推杯盏,将脸埋在枕头里,闷闷问。
“九重,我的意思是国师,他的立场是?”
顿了顿,她本以为任北袭不会往下讲,她也已经默许他们之间因为秘密的各退一步。
但他握住她的手,给她讲了一个与世间话本背驰,与她所知亦是截然相反的故事。
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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