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趁其他人都外出当值,福桂命马三保在小院四角——尤其是娜仁屋子所在东南角堆满草垛子。
马三保在酉时一刻引燃草垛,迅速在上面铲上一层湿草灰,到酉时二刻才有明火窜出,之后盖上竹子扎成的,宽两指的筏。
这样一来,火焰被压在竹筏和湿草灰下,火势涨不起来,却能燃起熊熊浓烟,足以造成恐慌,把所有人熏出小院。
马三保盖上竹筏的时候,福桂正左右手各牵娜仁的一双儿女,在小院偏西放生池游玩散食。胖女孩四儿像条小尾巴一样跟在福桂身后。
福桂现在是贵人了,可以随时随地使小性。她走了一会儿就同四儿说腿酸,坐在放生池边石头扶手上捶腿。趁东边的烟还没升起来,福桂吩咐四儿让小沙弥打扫出池边的药王殿,她要进去歇会儿。
福桂关上药王殿的大门,嘱咐四儿看顾好其其格和阿拉坦。
四儿本想说什么,却被阿拉坦的声音打断。
垂髫的阿拉坦戳着一根手指指向东边天际,天真地说:“姊姊你看,那儿的云是黑色的,要落雨了。”
其其格和阿拉坦同时回头。
四儿把脖子拔得如同鹅颈般长,说:“不是云,是走水了。”
阿拉坦问:“走水是什么意思?”
四儿脸色一变,叫嚷起来:“是咱们的院子着火了!”
其其格立刻号啕大哭。
四儿一手抓起一个孩子的手腕子,对着药王殿的朱红大门喊,“小哭包——”她磕巴一下,“我是说,福姑娘,我们住的院子着火了。怎么办?药王殿和我们院子只隔着一堵墙,我们避到更远的地方去吧。”
四儿喊了好几声“福姑娘”,回应她的只有入夜后佛殿一如既往的静默庄严。
福桂早就脱掉沉重的裙褂和发簪,只穿一身深黑短打,从后窗户爬出药王殿。马三保在墙根给她留了两条梯子。福桂顺着呼吸一提溜爬上木梯,翻到自己住的院子。
马三保已将“着火”的时刻禀告给朱霰,寺内负责扑火的火兵不会那么快赶到。和福桂较量脚力的只有娜仁姑姑一个。福桂事先将娜仁姑姑的一双儿女带出小院,就是要在保护孩子的前提下,激发娜仁的母性,让她疲于寻找自己的孩子,从而给福桂争取更多的时间。
等福桂翻墙落地,马三保已在墙下等候多时。
被烟熏得只露出眼白的马三保说:“奴才亲眼看着三个女人跑出去。余娜仁是头一个喊着儿子名字奔出去的。”
福桂丢下一句:“三保,出去,想办法拖住娜仁。”
福桂跑到天井中的铜缸边,舀了一葫芦水浇在右手臂上。她抬起右臂,以口鼻覆在打湿的衣袖上,一头扎入浓烟滚滚的天井。
福桂凭记忆找寻到娜仁姑姑的屋子。娜仁跑出去的时候没有关门,浓烟钻进屋子,阻碍了福桂的视线。福桂用背关上门,才使得烟尘慢慢沉到视线稍低的位置,让她看清了屋内的情况。
即使已用湿衣覆口鼻,焦辣的浓烟还是伴随福桂的呼吸灌入她喉咙,她感觉自己的肺被厚厚一层灰烬覆盖,已经无法正常呼吸。福桂剧烈地咳嗽,眼睛像是被无数的虫虱啃噬,又涩又疼又火辣。
床底、箱笼、书案……
所有地方都被福桂扫了个遍,连绣花竹箧里的断线绒头都翻出来,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这屋子里的一切陈设都是一个普通宫女与其夫婿子女该有的样子。什么也不少,什么也不多,且都井井有条。
隐隐地,福桂似乎听到年轻女性的咳嗽声。这不属于自己的声音让她心跳漏半拍,提醒她时间不多了。她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她问自己,如果自己要把攸关性命的东西藏起来,会藏在哪里。
一个旁人习以为常、自己又能常常看到的地方。
福桂被什么东西闪了一下眼睛,是铜镜里自己的影子吓了她一跳。她灵光一现,扑向鸡翅木的梳妆台。梳妆台上有个黑色的小匣子,打开匣子,里边有上下两层储物格,上层是些简朴的珠翠,只有一支银钗做工考究,下层是胭脂水粉。
福桂的手指将装有胭脂、鹅蛋粉、香粉等等的瓷瓶子拨得“叮叮叮”直响。她拔掉每一个瓷瓶的塞子,把每一个瓷瓶放到鼻子下嗅。
屋内浓重的焦油味影响了福桂的嗅觉,当她嗅到一只鹅黄瓶子里飘出刺鼻的气味,她一时难以判断是自己闻错了烟味,还是真就是瓶子里的东西发出的特殊味道。
福桂稍一犹豫,倒了指甲尖分量的药粉到指腹上,放到嘴里尝了一下。这东西微苦、微辛,她吐掉的时候口水止不住往下流,是舌头被药粉麻痹了。不管这东西是什么,总之不可能是女子梳妆用的东西。
福桂确定自己找到了要找的东西。她将棉布塞子小心塞回瓶子,将瓶子装进短打腰内侧特意缝制的内褡裢里。她尚在扎紧腰带,背后传来清晰的女子咳嗽声。
“好啊,小哭包,我就知道你一肚子坏水不是好东西。被我抓到了吧?你竟然烧房子偷东西!”
福桂手掌按住腰间的褡裢上,转身,看到四儿一手叉着腰,一手捂住嘴,她脸上那解恨又幸灾乐祸的表情在烟尘后若隐若现,仿佛她早就看破福桂了,她等这一刻很长时间了,她巴不得她栽跟头倒霉。
四儿原来一直悄悄跟着福桂。
福桂问:“四儿,其其格和阿拉坦在哪儿?”
四儿上前,一把拉住福桂的手腕,“你还要害孩子?走,我要带你去见姑姑,不,去见大监。看这次王爷还护不护你这个毒妇!”
“四儿,我们出去再——”
还未等福桂说完,四儿的身后悄无声息落下一个身影。那是个极为纤薄的女子,面如桃花,轻若鸟羽,从浓烟深处伸出一只纤细如葱管的手,指甲齐平染成青紫色,“嘎吱”一声扭断了四儿的脖子。
女子的出现引发了福桂的激烈冷战。
四儿似个沙袋般倒下去。那只青紫指甲的手伸回黑雾中,灰白色的烟一下子散了,露出浓眉、大眼、尖鼻、薄唇一张娇俏俏的美人脸。那张美人脸正朝着福桂诡异地笑。
四儿倒下前手尚抓着福桂的手腕,倒下去后将福桂身子猛地往前一拉。福桂压下喉咙里即将飞出的惊叫,重重甩两下手臂,才把四儿的手甩掉。四儿的腿以一种匪夷所思的程度折叠起来,眼皮上翻,双目圆睁,死鱼一般望着房梁。
福桂瞄准个空档撒腿就跑,被美人脸举臂堵住去路。
美人脸似笑非笑,语气里尽是嘲讽。
“不谢谢我帮你除掉个祸害?”
“我没想过要她死。”
美人脸道:“文殊奴,你还是这样,对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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