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白被谢凝夭的笑声刺醒,猛地直起身后退,脊背撞上书架,声音不自觉地微颤,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谢凝夭见沈言白这副大惊小怪的模样,情绪低落了几分,唇角微撇,只当沈言白不喜欢她才会这样。

“你慌什么?”她冷声回应,目光斜睨。

她双臂环抱,扬声挑眉道:“我又没逼你做什么?”

可此时的沈言白心绪剧烈的波动,时隔两年,他的心脏再次隐隐作痛,两年以来压制魂咒的效果居然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前功尽弃。

他强忍着剧痛,右手颤巍巍地指向大门,气息粗重地厉声喝斥道:“你给我立刻出去!”

霎时间,空气骤然凝重。

谢凝夭神色冷沉,她并不认为这句告白有何逾矩的地方。

仙门中倾慕沈言白的女弟子如过江之鲫,表达心意的话他听得还少吗?

多她一句不多,少她一句也绝不稀罕。

她只是困惑,为何独独她的心意能让沈言白的反应这么大?

谢凝夭不甘心,逆反心理上头,非但不退,反而向前逼近一步,愠怒地反驳道:“凭什么!”

“沈言白,我不吃这一套!”她直视着沈言白苍白的脸,一字一句道。

沈言白闻言只觉得急火攻心,体内的魂咒蠢蠢欲动,仿佛化作万千毒蛇,在他的体内疯狂地冲撞撕扯,心脏如痉挛般的一紧一缩。

他踉跄着扶住书架,额角渗出冷汗,道:“马上......给我出去!”

沈言白快坚持不住了,他不想在谢凝夭的面前如此的慌乱不堪,甚至可以算得上狼狈。

谢凝夭却倔强地不愿离开,胸中愤懑不平,她觉得沈言白偏心得过于明目张胆了!

她不是没见过其他女弟子向他表达心意。

红着脸递上玉簪的师妹,拦住他去路又泪眼婆娑诉说仰慕之情的师姐......哪一次他不是神色温淡,言辞疏离地婉拒。

他的姿态永远从容淡定,仿佛那些炽热的话语不过是拂面的微风。

不会掀起他心底任何的波澜。

最初撞见时,她的心头也曾掠过一丝莫名的异样,可她辨不清缘由,只能目不斜视地快步走开。

可次数多了,那点异样便也麻木了。

可为什么?

为什么轮到她的心意被掷于他的面前,他便失了那份游刃有余的淡定?

区别究竟在哪里?

难道是她的身份不够格吗?

沈言白向来不是挺会做戏的吗?对所有人都能戴好那张温润君子的假面。

怎么如今在她面前就伪装不下去了?

哪怕......哪怕像对待旁人那般,给她一句平静的拒绝也好啊!

也比这一句“你给我立刻出去!”好过千倍万倍!

穿堂风掠过,却吹不散禁阁内的窒息感。

谢凝夭越想越气,对沈言白步步紧逼。

“我就不!”她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眼尾泛起薄红。

沈言白的心口越发得痛,冷汗瞬间浸透里衣,他已无法控制自己,下意识攥住前襟,脊背紧贴书架,身形不稳地缓缓落下。

谢凝夭脚步一顿,发现不对。

她无法理解,沈言白有必要气成这个样吗?

“你没事吧?沈言白?”她迟疑地半蹲下来。

沈言白唇色惨白,艰难地缓缓摇头,喉间哽塞,难以说出话来。

尽管谢凝夭胸中郁气未消,但也不至于想看见沈言白这般狼狈的样子。

她妥协道:“算了,你不喜欢就不喜欢吧。”

“你别生气了,我马上走。”转身便要离去。

沈言白睫羽颤动,抬眼看谢凝夭:“......”

他的眸光晦暗不明,心头漫上一丝怨怼,方才不走,现在走,是故意气他的吗?

谢凝夭将这个眼神曲解为警告,秀眉紧蹙,冷着脸起身就要走。

却在转身刹那听见身后“砰”得一声闷响!

等她倏然回眸,只见沈言白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地倒在地上。

谢凝夭瞳孔骤缩,满脸不解。

至于吗?

气晕了?

谢凝夭赶紧俯身试探他的鼻息,猛然想起两年前在禁阁中撞见沈言白晕倒的那次。

她即刻毫不犹豫地扯开沈言白交叠的衣领,果不其然再度看见魂咒的印记,但印记的颜色却比上一次更深。

谢凝夭边掐诀凝聚灵力边低声吐槽,道:“都两年了,你都没学会压制吗?”

等施法完成后,谢凝夭轻车熟路地架起沈言白的胳膊,随即将他抱到隔间矮榻上。

魂咒的印记渐渐消失,沈言白紧锁的眉峰缓缓舒展,面上痛苦的神色也退去。

谢凝夭屈膝半跪在榻前,双手捧起沈言白沉静的脸庞,掌心传来细腻的触感。

白白的,嫩嫩的。

她唇角不受控制地扬起,眸中漾开出自己都未能察觉的柔光,下意识露出笑来。

谢凝夭想她应该是误会沈言白了,或许他并非厌恶,只是魂咒骤然发作。

她又摸了摸沈言白的鼻梁,沿着秀挺的轮廓滑下,又用指尖轻触他的嘴唇,唇色有点苍白,触感有点干燥,但唇形昳丽,即便在昏迷中嘴角仍噙着一丝清浅的弧度。

纵使冷脸相待,也显不出半分的凶相。

她屈指戳了戳沈言白微凉的脸颊,有几分倦意道:“你谢谢我吧,这可是第二回救你性命了!”

“轮到你欠我恩情了!”

“休想抵赖!”

谢凝夭百无聊赖地一会绕弄他散落的墨发,一会用指节轻叩他的下颌,睡意漫卷,最终支撑不住,伏在他的胸膛沉入梦乡。

再睁眼时,天际刚泛起鱼肚白,沈言白却依旧阖目无声。

“沈言白,醒醒!”她撑起身,推他的肩头。

毫无反应。

谢凝夭拧眉片刻,刻意放柔声线道:“沈师兄?”

“师兄?”

回应她的只有窗外的鸟鸣。

上次魂咒发作后沈言白昏沉许久才醒,这次更凶险些,恐怕需要的时间也更久。

谢凝夭还未决定是否要等待沈言白醒来,就听闻禁阁外纷至沓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应该是昨夜沈言白提及的紫薇长老!

怎么会这么早就来了?

谢凝夭倏然瞥了眼榻上的沈言白,没有半分迟疑,便翻窗跳了出去,沿着禁阁后面的小路离去。

其实在谢凝夭跃出窗棂的刹那,沈言白便缓缓睁开了眼。

他很早就醒了。

可他却未敢颤动半分。

他不敢醒,更不知该如何面对谢凝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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