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 36 章

林昭重新包扎伤口，难得趴在许彻身上，让他背自己回家。

丧尸哥难得减速，一直稳当地驮着林昭赶路。

林昭回家吃点东西就睡了。

许彻守在她床前，也不休眠，无时无刻不盯着她，一睁眼就看到忧愁的灰眸，怎么说呢，逆子太孝顺了，搞得林昭精神压力有点大。

“没关系的，就缝了两针，你看现在都结痂了。”

每次林昭这么安慰他。

许彻都会呜咽一声，像只大蝙蝠一样密不透风抱住她。

在他心中，她应该很脆弱吧。

巧了。

在林昭心中，许彻同样很脆弱。

……

伤愈后林昭写了一封信，让许彻的小弟丧尸带到57号营地外围的大铁桶。

这是他们约好的传递信息办法。

信里通知欧佳怡不用担心，她和许彻都回家了。

林昭往疤痕抹修复凝胶，问许彻吃下晶核后有没有什么感觉。

许彻盯着她的伤疤说没有。

结果当晚就开始发作，就好像之前一直没发作是因为要照顾受伤的她。

许彻的体温猛地飚升到36℃，对活人来说刚刚好，对丧尸来说太致命了，原本冰冷僵硬的身体变得温热，变得软塌塌，没弹性……像是隔夜的动物奶油。

欧佳怡收到信后，带着比格犬找来了。

林昭坐在床前，脸色苍白，“高烧”不退的丧尸哥身边堆满冰袋，面色红润。

真是倒反天罡。

欧佳怡推门看到这反常的一幕，怔怔松开绳索，一时间分不清谁是丧尸谁是活人。

比格犬先她一步跑上前，围着林昭摇晃尾巴，闻到许彻又耷拉尾巴，狗眼充满忧郁。

欧佳怡还没靠近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腐臭，她不信林昭没闻到，这臭味太有攻击性了，简直能腐蚀灵魂。

“林昭……许彻他怎么了？”

欧佳怡掩住鼻子问道。

“发烧、昏迷、皮肤溃烂、叫不醒……”

林昭细数丧尸哥的症状，猛地站起来，琥珀色的眼眸亮得吓人，嘴里喃喃着都是她“害死”许彻，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她和顾锦程，许彻就不会被压住腿，不会变成丧尸，现在她又再次害死他……她应该用自己的命去偿还，而不是似是而非地“自我感动”和“自我救赎”。

所有的命都该用命去偿还。

害人精没有权利宽恕自己。

她去掰许彻的嘴，疯狂地要求他吃掉她，治愈他。

欧佳怡快吓死了。

知道林昭疯，但不知道林昭可以这么疯……

比格犬狂叫。

试图咬住林昭远离许彻。

欧佳怡稳住心神，踉踉跄跄过去抱住林昭，使出吃奶的劲往后拖，“不是，林昭，你清醒一点啊，许彻只是烂了，但还没死，他要是醒来，发现自己吃了你，他不崩溃吗？我要是他肯定崩溃死了，你感受不到吗？林昭——”

“林昭！”

“丧尸哥喜欢你啊，你别那么自私，考虑一下他的感受好不好？！谁会想吃掉喜欢的人，又不是汉尼拔！”

欧佳怡歇斯底里的声音混合着比格犬贯穿房屋的叫声，使得林昭短暂清醒。

她哭得像个孩子。

泪水爬满脸颊，一片令人难过的亮光。

冷酷睿智的皮囊之下是敏感柔软的灵魂，谁花点功夫都能跨过的坎，谁都能明白的道理，到她这里，却像一座高山。

一个拿钱干活的保镖，有必要为了救雇主搭进命去吗？

一个普通人，有必要为上流阶级的女儿献出忠诚吗？

值得吗？

不觉得愚蠢吗？

打工人把命搭进去，也太可笑了。

打工经验丰富的欧佳怡曾暗暗笑过那个奋不顾身的许彻，对他的忠诚嗤之以鼻，现在却理解了那个许彻的选择。

虽然从未打过交道，但是欧佳怡理解了他。

林昭哽咽道：“你不懂……如果没有我，许彻根本不会死，以他的能力，明明可以活到最后！”

最强的人在一开始就死了。

她拼命地活，是因为背负着他的命。

她不敢死，否则她怎么对得起他？

可是她真的承受不了……二十年……整整二十年……

欧佳怡紧紧抱住她，眉头紧皱，低声道：“你有没有想过，能为你而死，对他来说很幸福？”

林昭咆哮道：“怎么可能有人会因为死亡幸福！”

太卑微了。

太不应该了。

诚然，命有贵贱，可是在她心中，许彻和她是一样的。

不……

她比不上许彻！

他可以用命救她和她的未婚夫，她却只会像个孬种夹着尾巴逃走。

她吓坏了吗？

当然！

可是吓坏了就能逃走吗？

难道说许彻一个人留在那里不害怕，不绝望吗？

林昭的泪水像是火焰。

不仅灼烧她自己，也灼烧身为旁观者的欧佳怡。

欧佳怡眼睛也红了。

她说不懂的是林昭，正是因为林昭珍视许彻的性命像珍视自己的性命，从来不以世俗的价值衡量他，所以许彻才能奋不顾身。

“你知道吗？但凡我爸或者我妈跟我说一句关心的话，我都会不顾一切去找他们，但是我得不到，我只是个累赘，死不死的，无人在意。别人是爱情的结晶，我从小就是爱情的油渣，没人要我，所以才会赖在你们身边，看着你们畸形的爱蹭一点不属于我的温暖……你看，我都蹭到了，这条花狗也蹭到了，还有57号营地的那些人都蹭到了，当事人许彻怎么可能没有得到过？”

“人就是会为了一点温暖奋不顾身的飞蛾。”

“更何况，许彻曾经从你那里获得的恐怕是一场……火灾！”

“想想吧，林昭，真正地为他想想吧！”

“飞蛾烧死在火里，是幸福的！百分百幸福！”

……

说火灾火灾到。

浑身塌陷的丧尸哥，先是心脏位置突地冒出一束火，随后火焰在整具尸体烧开来，丧尸哥像是进了焚化炉，熊熊火光中，身体的轮廓在一点点塌陷。

欧佳怡被火燎得下意识往后躲。

“林昭！”

粉发女生大叫。

比格犬也大叫。

林昭毫不犹豫往火中走，仿佛感受不到灼烧的热浪。

坏了，两个都要烧掉！

真的要变成火葬场爱情故事了！

欧佳怡尖叫着冲出去找灭火器，冬瓜急得原地转圈圈，不知道该去哪。

林昭穿过火焰，身形一下子也模糊了，和许彻的身影纠缠在一起。

她的泪也着火，像烧化的玻璃，滴落在他身上。

欧佳怡扛着灭火器回来，一看这场景，脚都软了，慌慌忙忙拔掉盖子，对准火焰，白色的干沫喷出去，靠北，火烧得更厉害了，一瞬从一米来高直接窜到房顶。

屋内的防火设施启动了。

屋顶的喷头洒出细雨。

欧佳怡大喊：“别烧了！你这个死男人！你想烧死林昭吗？！”

冬瓜边跳边叫，试图用叫声扑灭火。

欧佳怡继续摁住灭火器，白色的干沫到处都是，细小水珠飘在空中，火势愣是一点不见小，林昭的身影越来越单薄。

欧佳怡大崩溃。

一瞬，想着她也死了蒜了。

但是想到冬瓜还需要人照顾就又想活了。

熊熊燃烧的火焰从猩红转变成幽蓝，屋内可怕的温度渐渐降低，烧焦的狗毛和人毛从卷曲恢复硬直，仿佛这幽蓝色的火焰拥有治愈的能力，奇怪，奇怪，太奇怪了，欧佳怡揪着仿佛做了蛋白矫正的光亮粉毛，泪眼朦胧看着面前冰冷跃动的蓝色火焰。

紧接着，火焰变小。

再然后，火焰消失。

消失在心脏。

从心脏诞生的烈焰最后又回到心脏。

林昭伏在许彻身上，一动不动，皮肤是完好的，头发也是完好的，不仅没有受到丁点儿伤害，手臂上新添的疤痕也消失了。

仿佛蓝色的火焰就是为了治愈她而诞生。

而本来已经腐烂垮塌的丧尸哥竟然也变好了一看就是高阶丧尸的夸张身材收敛了，整个尸小了一圈，眉清目秀的，原来偾张的暴虐只剩一点，那口要命的掠食者尖牙消失了，整个尸看起来年轻了十岁，从二十八的肌肉猛男变成了十八岁的薄肌大男孩。

虽然这家伙实际也才十九岁，但谁叫他长得着急。

……

嗯？

欧佳怡揉揉眼睛，露出【呆滞卡姿兰大眼.jpg】的同款表情。

冬瓜叫得更厉害，像是见鬼了。

后背的狗毛都竖起来。

欧佳怡心想，狗不会骗人，这哥虽然外表通过火焰整形变成青春男大了，但估计死男人诡计多端的本质不仅没有改善，还变本加厉了。

……poor昭昭。

欧佳怡为林昭唏嘘。

丧尸哥睁开眼，温柔地用手指勾掉林昭眼角断线的泪珠，灰眸迅猛地一转，充满尸味地瞟向欧佳怡和冬瓜，一人一狗瞬间立正，飞速滚出去并且关上门。

欧佳怡撇嘴。

冬瓜喷气。

一人一狗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冲向厨房的冰柜找冰淇淋，只有甜美冰冷的美食能抚慰他们心中烈火焚烧过后的荒芜！

吓死人（狗）了。

……

室内。

林昭剧烈喘息，手还紧紧拽住许彻的衣服不放，紧皱的眉头，满脸的泪水，倔强、脆弱又美丽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