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脸狞笑着,猛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木盒。

那东西与牵魂引的邪气如出一辙,甚至更为污浊凶戾。

他们本就陷在徐鄂的记忆里,若能自由翻检各时片段,寻关键之处,岂不省事?

可记忆乱流最耗灵力,她这残躯撑不住这般折腾。

云微眉尖微蹙,眸中却无半分波澜,只淡淡看向身侧少年。

“谢澜忱。”云微开口,贴近了身旁的少年。

少年心头猛地一跳:“你要做什么?”

“借你灵力一用。”她既开口,便不再迟疑,身形微倾,额头已轻轻贴上他的额间。

一股清寒之气自谢澜忱身上漫来,混着少年人特有的温热。

他身子一僵,似是吃了一惊,气息都乱了几分。

云微淡淡敷衍道:“神魂相触最是直接,旁的俗礼,不必计较。”

少年身上的灵力自额间涌来,与她相融。

周遭光影陡暗。

云微指尖并作剑形,轻轻一划,徐鄂那些散落的记忆,霎时化作无数流萤微光,点点闪闪,绕着两人周身飞旋。

这微光里有少年执剑的英气,有檐下听雨的闲愁,更有烈火焚家时的惨厉。

云微凝眸望去,神色依旧平平。

这么多记忆,总得好好理一理。

光影展开,是一间简陋却整洁的农家小院。

徐鄂正小心翼翼地将一只从树上跌落、摔伤了翅膀的雏鸟捧在掌心,用捣碎的草药敷在伤口上,再用干净的细布条仔细包扎。

旁边一个憨厚的大汉挠着头笑:“庄主,您这手艺,将来开个医馆都成!”

另一道微光被云微指尖点中。

光影漫开,正是碧月山庄的锻剑工坊,炉火熊熊腾跃,将四壁映得一片赤红。

徐鄂赤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汗水淋漓,正全神贯注地捶打一柄即将成型的剑胚,火星四溅。

福伯递过汗巾,笑着打趣:“庄主这般卖力,莫不是想给心上人锻剑?”徐鄂动作一顿,重锤悬在半空,铁砧余震嗡嗡作响。炉火正燎着他侧脸,竟烧得两颊泛红:“阿云剑术超绝,寻常兵刃配不上她。”

阿云?

谢澜忱指尖在袖中暗暗掐了下掌心,那点锐痛让他混沌的心绪清明了些。

他望着徐鄂,唇角勾起抹极淡的弧度,眼底却没半分笑意,反倒像结了层霜。

她竟也有被人这般惦记的时候。

他不动声色地往云微身边靠了靠,几乎要贴上她的衣袖,鼻息间全是她身上那股冷冽的气息。

见她仍是那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连睫毛都没颤一下,心底竟悄悄漫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窃喜。

他怎么了?这段记忆有什么问题吗?徐鄂锻剑赠人,与他谢澜忱何干?云微不明所以。

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指尖微动,点向另一片微光。

福伯说过,徐懿六岁那年,性情大变。

关键就在那里。

光影流转,瞬间将两人彻底吞没。

视线剧烈晃动,这是一个孩童惊恐绝望的视角。

刺鼻的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雕花的门板在视野里剧烈震颤,发出“砰砰砰!”的沉重撞击声。

“阿懿!快走!”男人染血的脸在门缝外一闪而过。

他是谁?他口中的“阿懿”是徐懿吗?云微愣了愣,试图理清这混乱的关系。

念头未落,一个女人踉跄蹲在自己面前,带着哭腔道:“阿懿!听娘的话!跟福伯走!去密道!”

一块温润的、带着女人体温的月牙形玉佩被猛地塞进手里。

这人…竟是徐鄂的母亲。

女人猛地转身,用单薄的身躯死死抵住那扇摇摇欲坠的门。

“噗嗤——!”

一截染血的、冰冷的剑尖,突兀地从她纤弱的胸膛穿透出来,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衣襟。

她身体剧震,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那双眼睛瞪得极大。

她死死咬住下唇,甚至用双手抓住了穿透胸口的剑刃,将自己的身体更牢固地“钉”在门上,用血肉之躯堵住了那道门。

“娘!”

福伯涕泪横流,死死抱住怀里挣扎哭喊的孩童,踉跄着冲向角落一处隐蔽的入口。

“轰——!”

烈焰冲天而起,浓烟、烈火、呛人的焦糊味瞬间吞噬了一切。

视野里最后定格的画面,是洞开的大门处,他的父母和几个忠心仆从的尸体,以各种扭曲的姿势堆叠在一起。

他们用自己的身体,为身后的孩子争取了那最后的、微不足道的几息时间。

“爹——!娘——!”

他挣扎着想扑向那堵由亲人尸体筑成的“门”,却被身后扑上来的福伯死死抱住,拖入密道。

浓烟滚滚,烈焰灼身。

孩童蜷缩在福伯怀里,意识被黑暗和窒息彻底淹没,唯有手中紧紧攥着的那枚月牙玉佩,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散发出微弱的光芒,悄然护住了他最后一线生机,抵御着致命的浓烟和高温,苦苦支撑。

谢澜忱忽然低声开口,打破了这片死寂:“那个玉佩,不简单。”

的确。云微想。

那个月牙玉佩,是太阴锁。

她曾在归云宗的典籍中瞥见过只言片语的记载:太阴锁月,少阳续命。这传说中的神器,会以消耗佩戴者至亲血脉的魂魄为代价,强行锁住佩戴者一缕生机不灭。

难怪他能活下来。

此时,南宫雅急切的声音在两人识海中传来:

“云微!我刚刚偷听到山庄两个管事在库房门口嘀咕!一个说:‘庄主也真是,顶着徐鄂的名字当挡箭牌这么多年,啥时候才能用回自己真正的名字啊?’另一个叹气:‘唉,谁说不是呢。现在外面谁不知道咱碧月山庄的庄主叫徐鄂?我看庄主自己都快忘了……’”

“还有!徐懿好像要醒了!”

云微和谢澜忱瞬间对视一眼。

“引魂归位。”她当机立断,意念卷动,带着南宫雅与谢澜忱抽离出这片记忆。

同一时间,石室内。

原本倒在地上的徐鄂骤然睁开了眼。

他痛苦地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脸色惨白。

“庄主!”一直守在旁边的福伯老泪纵横,惊呼着就要扑上去。

“别动他。”谢澜忱冰冷的声音响起。

他比云微的意识回归稍快一线,此刻已睁开眼,玄色的衣袖一拂,拦住了扑过去的福伯。

“他神魂初定,受不得惊扰。”少年紧盯着地上冷汗涔涔的徐懿,防备着他身上可能残留的牵魂引异动。

南宫雅惊魂未定,立刻看向刚刚睁开眼、脸色同样有些苍白的云微:“怎么样?你们发现什么了?”

云微闭了闭眼,压下脑中残留的眩晕感和识海中翻腾的惨烈景象。

“徐懿,”她重新睁开眼,声音平平,“你该坦诚一些了。”

男人涣散的眼神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骤然聚焦。

他缓缓坐起身,对上云微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又看向旁边神情戒备的谢澜忱和满脸焦急的南宫雅,最后目光落在老泪纵横的福伯身上。

“呵…呵呵…”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干涩沙哑,带着无尽悲凉。

他抬手,用指节分明、此刻却微微颤抖的手指,用力抹去额角的冷汗。

“你们…都看到了?”徐懿声音嘶哑地问,目光扫过云微等人。

“是,我是徐懿。徐鄂…根本不存在。”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艰难挤出。

石室内一片死寂。

“太阴锁锁住了我的命,却也锁死了我。”徐懿的声音低了下去,“我本就浑浑噩噩撑着,偏又被人下了那牵魂引,两种邪祟搅在一处,脑子里的事早就成了团烂麻。”

“至于我为什么跳崖…就当是我恨那些毁了我家的仇人,恨这该死的命运,恨我自己,更恨这条捡来的命,怎么折腾都死不了。”说罢,他抬眼时,眸子里竟闪过一丝近乎癫狂的亮。

恨?这世间最无用的便是恨。云微想。

真若恨到极致,该提剑去杀,而非跳崖。

他或许还疯着,或许是借疯意说些什么。但这些都与她无关。

她只清楚一点:此刻,唯有他能帮她。

云微面上依旧是惯常的清冷,她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孤鸿剑乃我本命之器,我需你助我,重铸孤鸿。”

徐懿的手微微一颤,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他挣扎着站起身,虽然脚步虚浮,但腰背却挺直了。

“重铸孤鸿…需要引动地脉真火,剔除旧痕,重锻剑骨,至少需要十日。”他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但…锻一柄新剑,无需如此之久。”

“我知你爱剑如命,更知孤鸿剑随你出生入死,几不可替代。但我想…若有一日,你需一柄全新的、足以承载你全部剑意锋芒的剑时……”徐懿的声音低了下去,他走向石室角落一个不起眼的书架,手指在几处隐秘的机括上快速拂过。

“咔哒”一声轻响,书架无声地向侧滑开,露出后面墙壁上一个暗格。

徐懿从中取出一个狭长的、由千年阴沉木制成的剑匣。

匣身古朴,散发着淡淡的寒气。

他捧着剑匣,走回云微面前,郑重地将其打开。

匣内,一柄长剑静静躺在深蓝色的冰蚕丝绒上。

剑长三尺三寸,剑鞘通体呈现一种深邃内敛的玄青色,非金非玉,触手温凉,鞘身无任何繁复纹饰,唯有靠近吞口处,以极其精湛的阴刻工艺,镂刻着一道简约却凌厉的流云纹路,云纹末端,几颗细小的星辰点缀其中。

徐懿开口道:“此剑,名为‘初辰’。”

初辰。

破晓第一缕星光么?

她指尖微顿,眸光在剑身上流转。

这剑如晨光初生,能破长夜,那她这缕残魂,想必也能寻得一丝破晓的契机吧。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玄青剑鞘,触感微凉。

她抬起眼,看向徐懿,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多谢,徐懿。”

男人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垂下眼帘,避开了云微的目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枚冰冷的月牙玉佩。

良久,他才抬起眼,望向石室紧闭的门扉,仿佛能穿透厚重的石壁看到外面沉沉的暮色。他嘴角牵起一个极淡、极苦的弧度,轻声道:

“不必谢我,云姑娘。”

*

十日后,子时。

徐懿的身影出现在庭院内。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深蓝色锦袍,脸色依旧带着大病初愈后的苍白,但眼神却比之前清亮了许多。

他双手郑重地捧着一柄连鞘长剑,缓步向站在庭院内的三人走来。

那剑鞘古朴沉凝,正是陪伴云微征战多年、曾饮尽妖魔之血的孤鸿剑。

谢澜忱的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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