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晓东找到沈妍时,她正站在人影稀疏的世纪广场屏幕下面,一身剪裁飘逸的米色亚麻裙,背对着他吐烟。
蓝幽幽的天光将她衬得寂寥悠远,仿佛游子归国后发觉时移世易,于是点起烟,一边追忆,一边怅然。
他眯着眼望向袅袅而起的白雾,最初不敢认她。但沈妍站得太挺拔,脖颈像天鹅似的修长,亭亭板正的身姿一瞧就是跳了许多年舞的。
他上前喊她,沈妍扭过头,定定看了他几秒,笑眸冲他眨了眨。
沈妍这些年和他断断续续地联络。齐晓东看着大大咧咧的一人,其实心里透澈通达,对自己人生规划得也清晰。
他央音毕业后顺风顺水地进了顶尖乐团,国内国外地跑巡演,生活有滋有味。沈妍回国前得知他恰好要从欧洲回来,两人航班都落沪市,前后只差一天,于是便约了见面。
阔别多年,齐晓东还是和当年一样照顾她。昨天自己还没登机,却掐着点给她打电话,又要订车又要订酒店,顺便还要祝她生日快乐,颇有些给回国友人安排指点一切的优越感。
连吃什么,他也让她选。
沈妍清清淡淡地一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想吃火锅。”
齐晓东差点背过去,恨铁不成钢,“有点儿志气行么?”
沈妍仰着头想了想,又跟他商量:“那,涮羊肉火锅?”
齐晓东叹息一声,遂了她意,但直到麻酱都端上来了还是忍不住嘟哝了一句:“早说,咱直接打个飞的回燕城吃啊。”
“当年你过生日,咱们不也吃的涮羊肉吗?”他想起来又补充,“那家味道是真好,现在扩店了,都开出来连锁了。赶明儿咱们回去再吃一回。”
羊肉吃了七八盘,天南海北全都聊了,但沈妍到底也没告诉齐晓东,她压根没有回燕城的计划。
回虞市陪外公外婆呆一阵,她便打算在沪市附近试试水,看能不能找到合作资源。她那点履历听着光鲜,但国内市场能认多少,都是未知数。要是没出路,她大概还得出去,总不能就此退休。
她岔开话问起岑炀近况,齐晓东一手上上下下地蘸麻酱,一手扯纸巾:
“嗐,他忙着呢,现在也成京艺圈当红炸子鸡了,多少项目排队等他,连我见他一面都难。上回去他家吃饭,他妈还一筹莫展,想让我帮忙介绍乐团合适的女孩子给他——我缺德呀?好好的姑娘介绍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工作狂?”
话说到这儿,他眼珠一转,落到沈妍身上,“你呢?谈恋爱了没有?”
沈妍被一口裹满麻酱的羊肉腻在喉咙里,端起苦荞茶往下顺,半天才将黏糊糊的感觉冲下去。
她闪烁其词,“遇到合适的就处着呗,讲什么谈不谈的……”
齐晓东“啧”了声,仿佛对她刮目相看,笑眼里打着趣挤兑她,“可以啊,出去几年已经能在情场进退自如了。”
沈妍变了,他没办法不注意到。
脸还是那么张脸,白皙清妩,五官线条却都精致了许多。她还是爱素颜,但给人感觉全然不同。十七八岁时像朵顾自幽香的小白花,安安静静地开,如今再怎么收敛也遮不住天生丽质,往那儿一站,任谁经过都想回头多看一眼。
她开朗许多,骨子里的清倔劲儿倒是藏得更深了,还能跟他开着你来我往的玩笑,吃完饭拎着风衣站起来时,举手投足又多了些风情。
齐晓东想起他初次见沈妍,热心帮她拖行李,当年的女孩子只细声细气对他说了句“谢谢”。如果换了今天的沈妍,说完谢谢后应该还会笑眯眯地递上瓶水,话赶话也能聊起来。
他觉得她现在这样也挺好,除了一件事。
齐晓东只在沪市停半天,跟她吃了饭就要匆匆赶回燕城。分别前,他不知从哪儿变出个袋子塞过去,说是从欧洲给她带的礼物。
他拉开车门,想了想还是转了半边身子,揣着分寸跟她嬉皮笑脸:“没事儿还是少抽烟,你那么一口好牙,要是熏黄了多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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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晓东送她的是一本欧洲戏剧纪念册,典藏款,她之前也动过念头想买,最终因为太麻烦而作罢。
沈妍坐在酒店落地窗前一页页翻看,翻到封底时仿佛大梦初醒,很想点一支烟来抽,却忽然想起齐晓东最后那句劝告,索性作罢。
抽烟是有次喝醉了跟罗颖学的,其实她没烟瘾,只偶尔点来消遣。齐晓东也不评判什么,不正经地点到即止,留出恰到好处的边界感。
她又一回暗自感叹齐晓东粗中有细。
沈妍为了陪袁柯维,在沪市又多留了一天。
袁柯维在燕城探亲半个月了,要来找她,没成想航班延误,半夜才落地沪市。他倒是心态很好,前一晚在机场等起飞通知时跟沈妍打电话,兴奋地说有场古典舞剧要在沪市开演,他去找朋友要两张票,想请她一起看。
沈妍听得稀奇,问:“你在这边还有朋友?”
袁柯维笑呵呵地说是之前在国外夏校认识的,有几个每年都来混着玩,一直有联系。
这出舞剧名气不小,改编成的短节目还登过晚会,沉寂多年的南派舞剧靠它扬眉吐气了一番。沈妍欣然应下,甚至化了个淡妆,像模像样地去赴约。然而当她与袁柯维手挽手走到座位旁,她忽然晴空霹雳似的呆在原地。
他们的座位在中央靠前,算是内部票的小包厢,有两个明显是媒体人,一个正在调摄影焦距,另一个在推敲文稿,似乎在准备采访。
沈妍低头看看自己手上的票,再看看她旁边的座位,那位置的椅背上贴了名字,白纸上的黑体大字一笔一划:秦鹤。
她听见那两人在商量。
“等会儿问三个问题够了吧?”
“多了。还是浓缩成一个吧。这秦先生毕竟是燕城过来的,听说看完还要赶回去,时间紧。”
十几度的室内,沈妍硬是闷出一背薄汗。
灯光转暗,袁柯维已经坐下,新奇地环顾四周,眼下要走都来不及。
她硬着头皮往椅子上一坐,陷进去又缩起来,多希望凭空能长出壳来,将自己藏进去。
她僵着脖子,甚至不敢往旁边看,那两个字横平竖直的笔画太多,周正大气得刺眼。
沈妍已经太久太久没见过这个名字。
起初是她刻意回避,后来发现秦鹤低调,哪怕她铆足了劲查,也未必能翻到几篇和他有关的东西。这么些年过去,她以为自己早已脱敏,可仅仅就是一个名字,便试出她的溃不成军。
当年毕竟都是她年轻荒唐。秦鹤自始至终都不算逾矩,自然能坦荡分明。
她膝盖并拢,鞋尖抵在一起,听不进去袁柯维生硬却兴致盎然地读宣传册,反倒是一会儿瞟一眼旁边的位置。
沈妍自己也弄不清楚是该准备着随时逃走,还是想几句得体大方的话,等会儿真对上了能寒暄起来。
总之一直到灯光全熄,她右手边也还空着。
她在那两位媒体人的懊恼叹息中暗暗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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