贯日斜睨温曦，淡淡道：“你是有几分本事……”
他后面的话斟酌着怎么说。
温曦识海中响起虞闲的声音，他把鬼主大厅附近的地形都查探过了，让她快撤。
温曦敛下眼睫。
贯日和千祈意见不合，一上一下对峙。
一旁鬼怪大气不敢出。
温曦干咳一声，把目光吸引过来。
她道：“鬼界不知有多少鬼中了此蛊，我今日受伤严重，择日再为鬼界之人诊治。”
长虹加上贯日的异状，一群小鬼对温曦的医术佩服的五体投地。
闻言，又嚷嚷起来。
“此事有关魔神，鬼主慎重啊。”
不少鬼怪都是这个意思，就连一向公正严明的贯日，这次都偏向温曦。
千祈现在如同被架在火架子上烤，鬼界对他的臣服度远不如上一任，他有时的话语权还不如贯日梅歌。
他面色难看的闭了闭眼，最后一挥手，允了。
温曦悬着的心慢慢落下，一群鬼怪簇拥着她离开。
这些鬼怪本来就是温曦用灵丹妙药勾过来充面子的，又见了她的真本事后，登时变得更加火热。
温曦心不在焉听着，离开鬼主大厅，脱离渡劫化神交锋的威压，温曦的心脏才狠狠跳动起来。
一个医修，硬生生玩成赌徒。
温曦做了自己该做的事，如释重负笑起来。
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下一秒，温曦脱力晕过去。
虞闲第一时间感知到温曦状态不好。
幸而他之前给温曦留了不少治疗伤势的阵法符咒，待她醒来，把自己治好不需要多久。
他在温曦拖住贯日和鬼主的时间内，快速探索了宫殿。
上一次着急破阵，没有好好找过别的特殊的地方。
他隐隐中感觉到熟悉的阵法气息。
鬼主寝宫，果真有一道他认识甚至特殊到只局限在弥仙山弟子中。
归一阵。
弥仙山曾经的仙人所创，靖世仙君只教授给何安一人。
何安和他一起改过这个阵法后，归一阵可以通过灵力反哺万物来提升自己的实力，且不伤一分一毫。
而最初的归一阵，只有简单的吞噬，源源不断榨干周围万物灵力来提升自己。
虞闲在千祈寝宫里看到的，就是最初的归一阵。
它盘踞在地底，缓慢的蚕食鬼界灵力。
归一阵和聚灵阵最大的不同，就是前者用于一人，有业力反噬，后者用于一块地方，聚灵修炼。
他把自己所看所查告诉颜绮。
颜绮愣了一下，想到何安曾用归一阵对付她。
现在鬼界这个消失已久的地方也有人用归一阵……
颜绮不禁调笑：“大师兄，你们弥仙山弟子，可真是桃李满天下啊。”
浓浓的嘲讽就要溢出来。
都说靖世仙君鲜少收徒，有一些仙门弟子想上弥仙山上那更是一辈子的事。
自从颜绮出魔界来，哪儿个地方没有弥仙山弟子？
虞闲更是过分，直接黏她身上了。
虞闲笑了一下，忽略她的讥讽，问：“你想何时行动？”
他的阵已经布好，现在他们什么时候化被动为主动，全看颜绮。
颜绮摸了摸耳垂，并不着急。
有一个阵符双修的人跟随左右，在鬼界那么局限的地方也能来去自如。
虞闲又道：“温曦诊蛊的消息流出去，事关魔神，鬼界已经乱了。”
消失近千年的鬼界，秩序混乱，现在又因为温曦一事，彻底躁动。
越混乱，鬼界的那些小鬼就越想出去。
而他们就要在这混乱中，找到出去之法。
片刻后，颜绮道：“今晚行动，我们分开，你去接近千祈，我去打探梅歌的消息。”
按梅雪归所说，梅歌一直孜孜不倦寻找离开鬼界的办法。
颜绮想，或许梅歌会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破解之法。
虞闲：“我会找机会毁掉归一阵。”
颜绮扣桌，不置可否。
归一阵或许就是千祈从天赋平平，一直藏匿在兄长光芒下，募地一跃成为鬼主的重要原因。
颜绮嗤笑。
魔神蛊虫不足以让千祈达到渡劫，那么加一个归一阵呢？
能和魔神交易，都是心怀不轨，想走歪门邪道捷径，一飞冲天。
颜绮把炕上几个茶盏叠在一起，盏沿扣盏沿，呈现出几个圆叠加到一起的样子。
她几秒钟就把所有茶盏叠完，比她高出半个头。
虞闲在神骨一念的另一边簌簌画阵。
他听到颜绮不言语，摆动瓷器的声音。
颜绮说话的时候，梅雪归恰好走进屋内。
她就戏谑一笑，声音轻如飞雪。
“眼看他，楼塌了。”
上一秒搭建完成稳稳当当的茶盏，颜绮只是轻巧一碰，半人高的茶盏瞬间不稳，当着梅雪归的面，砸落，破碎。
鬼主宫殿用的茶瓷是上好的，所以碰撞的时候发出来的也是清透动人，如冰泉乍裂的声响。
美好的在销毁。
虞闲：“多加小心。”
颜绮笑笑：“放心，大师兄，我也是化神中期。”
她盯着梅雪归愕然不解的神情，识海内同虞闲调情。
——还是说，大师兄怕我死了，就没人找你私会了？
虞闲轻笑，顺着她的话头。
——嗯，等你和我偷情。
梅雪归：“您怎么了？”
颜绮直言不讳：“我今晚要出去，用一下，你的脸。”
梅雪归怔愣，消化颜绮话里的意思，旋即痴迷的捂住自己的心脏，上前：“您终于愿意相信我了么？”
颜绮撩起鬓角的一缕头发打转，饶有趣味：“是啊，本少主准备离开鬼界。”
梅雪归半跪下来：“任凭您吩咐。”
鬼界没有黑夜白天，颜绮掐好时间就施法和梅雪归换脸。
她和温曦去找虞闲后，一直用的是温曦给她易容出来的脸。
现在施法换脸，她原本的容颜就被照了出来。
梅雪归乖巧闭眼，没有看见。
施法，几秒的事。
光芒褪下，两人的脸互换。
颜绮顺手给梅雪归弹了个脑瓜崩，她睁眼，眸中略带迷茫。
再一撩眼皮，就看到自己的脸自信又张扬的笑。
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做出这些表情有多么狂。
梅雪归一直都是跋扈自恣的性格，她自认为自己挑眉勾唇时已经很狂傲，没成想，颜绮比她还要不羁。
也是，毕竟她年纪轻轻就是化神，真正的天之骄子。
就单是颜绮身上傲人的气质，没有多年身居高位都沉浸不出来。
梅雪归愣神了好一会儿。
颜绮简单收拾了下准备离开。
鬼主直软禁了她，并没有软禁梅雪归，并且，梅雪归的权力似乎还很大。
连贯日都称呼她为殿下。
颜绮顶着梅雪归妖艳的一张脸就出去了，一排排鬼兵听到动静，齐齐看过来。
他们见出来的人是梅雪归，又齐齐回过头，就好像刚才看过来的鬼兵不是他们一样。
颜绮打量他们一会儿，笑得很是邪气。
她没停留多久，就往大牢的方向过去。
梅歌不掌兵权了后，就主动请缨看管牢狱，因为有不少外来的人被抓入里面，他没放弃过打通鬼界和外界的联系。
梅歌闭关再次尝试突破渡劫，距今十天。
梅雪归换了一张脸，没什么感觉坐在卧房内摸索。
颜绮把卧房收拾的很干净，看不出有什么人住的痕迹。
梅雪归待在这，还能闻到颜绮留下淡淡的莲花香。
她砸了下嘴，这要是她，卧房不得乱成什么样。
梳妆台上的铜镜反着青色鬼火的光，晃眼。
梅雪归没忍住坐过去，铜镜一翻，照出她一张不属于自己的绝世容颜。
此时这张脸上满是惊艳和难以置信。
她嘴巴微张，漆黑深邃的眸睁大。
她呼吸几乎要顿住，很快便又痴又狂的笑起来。
颜绮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呢？
容颜虽然换了，但是眼睛是换不了的。
颜绮施法掩去眼眸的紫色，让它看上去没那么明显。
如果不细看，是看不到她眸子里那点淡淡的，像漩涡一般流转的紫色。
传闻紫色眼眸是位高权重的象征，人间九州第一位一统的帝王是重曈紫眸，仙界第一个飞升的修士也是紫眸，就连凤凰神女，都是纯粹如玉般的紫色眼眸。
很奇怪，这种眼眸里的紫色难以改变，只能掩盖。
颜绮召出一面水镜瞅了瞅，确认没什么问题才往前走。
她开始行动，虞闲那边也紧接着出动。
他们各自的目标都很明确，一个找梅歌，一个破归一。
颜绮此时是梅雪归的模样，有恃无恐。
偶尔路过几个鬼兵，还会恭恭敬敬朝她行礼。
她在魔教时的权力也是这般，甚至更大，对于这些阿谀奉承完全接受。
一路畅通无阻直达牢狱。
门口两个看守的小鬼见了她也不害怕，自顾自聊天。
“那个不知道怎么摸进来的外来修士还挺精的，幸好有将军出关一招制下，将军真是宝刀未老啊。”
“那可真是快活，那小妞疯疯癫癫，居然刚到万鬼碑那去窃魂，胆大包天！”
“……”
颜绮脚步一顿，停在牢狱门口。
她漫不经心似的瞥过去，问：“梅歌破关了？”
两个小鬼的话透露了三个消息。
外来修士。
前去窃魂。
梅歌出关。
小鬼对她直呼鬼将军名讳见怪不怪，看她停下来问话，便懒懒散散答道：“对啊，昨日出关，鬼主还不知道呢。”
颜绮状无意打探：“他破渡劫了？”
他们对鬼界无惧便是因为只有千祈一个渡劫，还是不知用了歪门邪道上来的渡劫。
化神也不多，大多还是一些不愿理事的老鬼。
但如果梅歌破渡劫，那事情就不一样了。
其中一小鬼答：“这倒是没有，殿下想知道自己去问不就好了？”
颜绮垂眸，“那个外来修士在哪儿？”
小鬼说：“将军才审问完没多久，现在估计还在受刑。”
“嗯。”颜绮点头，不再多问就抬脚往里走。
两个小鬼都目露疑惑，一个问：“你觉不觉得今天的殿下有点不一样？”
“据说她不是吵着要追随一个外来修士？真是疯了……”
他话才说完，颜绮就倒退回来，笑眯眯道：“我也是你们可以妄议的？自己下去领罚。”
两个小鬼：“……”
颜绮猝不及防杀回来，他们讨论的话题一下卡壳，一脸不情愿下去领罚。
不过这样一来，他们倒是打消了对颜绮身份的怀疑。
目送他们离开，颜绮重新回去，一路走到底。
路过的每一间牢房都瘆人，潮湿，逼仄。
犯错的鬼怪或者被抓来的外界修士，无一不从缝隙里掏出手来，妄图触碰颜绮。
他们呲目欲裂，说着咿咿呀呀的话。
颜绮目不斜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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