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仪虽娇气,却不是那等不顾大局之人,眼看他整日辛苦,再不提出去之事。
好在有吟霜傲雪每隔三五日进府,能与她说说话。
最初她们尚在追忆昔日在宫中时光,渐渐地,说的最多的便是她们在宫外的日子。
比起宫中那空中楼阁一样华美却平淡的时光,还是在外面脚踏实地一天天活着,尽管不乏艰难困苦,尽管有时泪水横流,却也因此笑容更为欢愉,动人心肠。
令仪喜欢听她们与那些宫人在外面如何慢慢聚集,慢慢自立,其间那些或心酸或畅快的故事,也喜欢听她们讲外面百姓的家长里短。
这日吟霜傲雪与她说起外面灾民的惨状。
天下初定,许多人刚刚得以休养生息,便遭遇雪灾,家中存粮不足,更有不少百姓房屋倒塌。许多逃荒的灾民开始往京城聚集,之前有零零星星的灾民尚且能进城,现在越来越多,京城已禁止灾民进城。
令仪紧张地问:“朝廷驱赶了他们?”
吟霜道:“只是不让进城,倒没驱赶,可城外的人越来越多,天寒地冻,缺衣少食的,不知道要死多少——听说每日开城门,官兵都要先去清理尸体.......”
见令仪脸色微变,傲雪打断吟霜,叹道:“这些总归不关咱们的事,幸得王妃上次送的银两,奴婢们才能在立冬前翻盖了房子,也备好了粮食,这个冬天过得比以前反倒更舒心。”
令仪道:“你们可还有什么短缺?尽管与我说。”
吟霜是个实性子:“奴婢知道王妃心里记挂着咱们,可是只有救急没有救穷的,只有自己立得住日子才能过得好。否则便是王妃给我们万贯家财,也是守不住的。便是如此,每回我们过来,不过与您说说话,回去时也没空过手。”
待到她们又拎着下人们备好的东西离开后,令仪却坐在那里沉吟许久,最后命人唤秦小山过来,询问她有多少私产。
平日里,莫说宫中不时会有赏赐,但凡有新的布料衣衫宝器饰物,那些店铺的掌柜都会第一时间送过来任她选,哪有什么用得着银钱的地方?是以,她对自己有多少私产并不清楚。
秦小山听她查私产,还以为要用银子,忙恭声道:“王妃一应花费,皆由公中所出,不知王妃想要什么东西,小人即刻便去置办。”
令仪道:“不必麻烦,我只是心血来潮想看看罢了。”
她自己要做的事,不想花秦烈的银子。
令仪也是今日方知,秦烈还为她设了个私库,里面摆的都是她自己的东西。
里面有她见过的近来宫中赏赐和买下的宝物,更多的都是她未见过的嫁妆。
秦烈终日东征西战,尤其自江南一路打过去,伪朝乱臣、江南豪绅收藏的宝贝许多都成了她的嫁妆,只价值连城的书画便有足足六箱,被随意堆放在角落,纵然她再不喜文墨,亦觉暴殄天物。更不提那些宝珠玉器,让人眼花缭乱。
还有厚厚一叠房契地契,遍布京城与江南,都是最富饶之地,其中还有两座茶山。秦小山与她道,如今新朝初立,百业凋敝,尤其江南简直一片狼藉,这些产业一年约有五六千两的收益。待过了这几年,便是一年两三万的收益也不在话下。
而她之前的嫁妆,只有一个小匣子,里面放着嘉禾帝给她的嫁妆单子。上面乏善可陈,与秦烈为她备的那份简直云泥之别。
匣子里还有十来张地契房契,先太子当年为她着想,刻意在冀州及其附近州郡置买的铺子田地,虽然这些地方不算十分富庶,收益不能与京城江南相提并论,可因着战乱从未波及冀州,秦烈派人打理着,这些年存下共计一万三千余两的收益。
先太子已仙去多年,可她仍在受他庇荫。
令仪伤情了片刻,方将那匣子珍重合上。
有了这一万多两银子,她有了底气。晚上秦烈回府,与他说起自己想设棚施粥赈济灾民,不出所料遭到他的拒绝。
“赈灾是朝廷之事,自有户部与地方官员操持,施粥并非那么简单,不仅要有粮食,还得有人手。何况那些灾民饿了太久恐生民乱,没有朝廷官兵看着,实在太过危险。”
令仪道:“庄子上那些粮食根本吃不完,何况还可以买,银子我有,人手我也想好了,就是宫里出来那些人,他们在宫中当惯了差事,最周到不过,便是有事也能随机应变。我再同你借几十个护卫。这些人我自然不会亏待,按天给他们发银钱,不会让他们做白工。”
听她说的有条有理,秦烈来了兴致,“公主已经有了章程?”
令仪确实早有准备:“这些人一天下来成本要十两银子,一个粥棚,一日粮食加薪柴大约需要二十两的成本,我打算开两个,一日便需五十两。雪灾不比旱灾,天气转暖,那些灾民便会返回故土,算起来也不过百十天,我有一万多两银子,绰绰有余!”
她一本正经算账的样子实在可爱,可秦烈依旧严格,摇头道:“算的不对。”
“不对?”
秦烈道:“你算的是现下的粮价,可因着雪灾粮价飞涨,很快你的成本便要翻倍。且如今四个城门处都有灾民,而你一旦施粥,其他城门的灾民便会蜂拥而至,外面现在已经聚集了两万多人,每日还在增加,到时你区区两个粥棚,又能救济多少?到那时,人饿的狠了哪还知道什么叫害怕?莫说几十个护卫,便是上百个也未见得安全。抢粥抢粮还是好的,逼得急了他们甚至会杀人,反正法不责众,最后只会是无头公案。更何况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太后皇后尚不说话,前面还有一个太子妃,岂有你一个端王妃出风头的道理?”
令仪肩膀垮下,满身写着沮丧:“照你这么说,我岂不是什么都做不了?”
秦烈捏了捏她终于长了些肉的两颊,宽慰道:“过不几日皇后便会带头捐银赈灾,各家女眷都会响应。你若实在不忍心,到时咱们多捐些银两便是。”
果然没过几天,皇后捐出五千两银子用以赈灾,之后宫中娘娘,各家女眷纷纷响应,秦烈以端王妃的名义捐了四千两,比太子妃的四千五百两少一线。京城权贵何其多,据说最后凑了十万余两银子,交于户部。
十万两银子,便是扔在海里也能听个响,可吟霜傲雪再次过来,却带来外面灾民越来越多,甚至开始冲击城门,被射杀了一片的消息。
令仪问:“户部不是已经开棚施粥?”
灾民无非是想活着,便是一日能吃个三分饱也没有寻死的道理。
吟霜叹道:“是在城外施粥,一开始北城还有不少百姓假装灾民混进去冒领,结果呢?一碗粥里没有几粒米,跟刷锅水差不多,莫说饱腹了,去了的人回来没有不骂的,都不值得花那么多功夫排那么长的队!”
不用想也知道是官员中饱私囊,令仪怒道:“这可是天子脚下,他们竟如此肆无忌惮?”
连一贯沉稳的傲雪也忍不住道:“听闻主管此事的户部主官是皇后的弟弟,太子妃的父亲,之前还在称赞皇后大德的百姓,这几日都在暗中议论,说这是皇后与国舅沆瀣一气,坑各家的银子。”
她说的还算文雅,实则民间骂的比这难听数倍,甚至还有人骂那些卷银子的人惺惺作态,尤其是太子妃和端王妃,这俩可是皇后的亲儿媳,谁知道不是当面捐款背后分赃?
令仪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儿,方低声道:“你们回去后,替我做件事。”
。
过了七八日,秦烈难得午后便回府,令仪正坐在榻上为他做中衣。
秦烈恨不得浑身上下都是她亲手做的东西,只是.......
“接连下了几日大雪,纵然烧着火龙,屋里也有寒气,这些不急着做。”他拢起她双手,皱眉责备:“下人们怎么伺候的?你这手都是凉的。”
令仪道:“我又不是三岁孩童,不知道冷热,觉得冷了就会用手炉暖着。”
秦烈意有所指:“我倒希望你是三岁孩童,才不会不知天高地厚胆大妄为。”
令仪眨了眨眼,“王爷在说什么,臣妾怎么一个字听不懂?”
秦烈被她这副装无辜的模样勾的心痒,清咳一声方正色道:“近日京中街头巷尾忽然传起了谣言,说皇后要亲自去城外施粥。”
令仪笑问:“此举不仅与灾民有益,更彰显天家圣德,岂不是大大的好事?”
秦烈不得不挑明:“原本这只是无关紧要的传闻,可大宪不过立国几年,又是兵败又是大灾,民间越传越离谱,还有人说这是皇上德行有亏,需要九天娘娘下凡普度众生。这便是妖言惑众,我如今掌管京城治安防御,自然要严查,公主不妨猜一猜,我这一查查到了谁的身上?”
令仪此时已经没了侥幸之心,心虚地解释道:“我只是想以民意逼迫皇后亲自出来施粥,到时定然没人敢敷衍了事。又想着吟霜傲雪她们那里三教九流,放出谣言来既能很快传播开来,也不好查证,这才.......从未想过会传得这般离谱。”
她扯着他的衣袖,小心翼翼地问:“你不会捉拿他们问罪吧?”
秦烈道:“我若要追查,第一个就该拿你是问!”
一提到自己,令仪顿时理不直气却壮:“我知道你舍不得抓我,可她们都是听我的,你也不许为难她们!”
秦烈无奈,“你就是仗着我拿你没办法,才这般胆大妄为。”
令仪伸手搂住他脖子,逼得他不得不弯腰,方才眉眼弯弯地问:“你是我夫君,我不依仗你又能依仗谁?”
看着面前笑得小狐狸一样的公主,秦烈没一口亲上去已算自制力惊人,仍强撑着教训她:“这是刚好落在我手里,若换了旁人,你又当如何?”
令仪小嘴像是抹了蜜,“若是旁人,面对流言,根本束手无策,也只有夫君你才能这么快抽丝剥茧探得真相!”
这会儿不亲,简直枉为男人。
秦烈将人压在榻上,亲了好一会儿,若不是怕她着凉,已经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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