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在耳畔呼啸,带着一种悲鸣。孟颜闭着眼,感受到失重,她想象过无数种结局,或是筋骨碎裂的剧痛,坠入无边黑暗的冰冷,亦或是魂魄离体时的轻盈。可她唯独没有想过,预想中的剧痛并未如期而至。
身体离地面仅余两米之遥时,那股疾速下坠的冲力,忽然被一股柔韧而巨大的力量稳稳托住。孟颜只觉自己像是落入了一团厚实的云絮之中,没有丝毫疼痛,甚至连一丝震荡都未曾感觉到。
她困惑地、缓缓睁开双眼,视线先是模糊,而后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并非冰冷坚硬的大理石,而是一张宽大的被衾,混杂着几缕皂角的淡香,钻入她的鼻息,安抚着她那颗濒死的心。
她躺在被衾中央,身体微微下陷,像个被小心翼翼接住的、易碎的瓷娃娃。
视线缓缓上移,她看到了几张朴实而焦急的脸庞。是四五个中年女子,此刻却合力张开那床厚实的被褥,每个人的手臂都因用力而绷得紧紧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神里,有关切,有后怕,亦有如释重负的欣慰。
原来,就在她纵身跃下的千钧一发之际,是这几位恰巧住在附近的妇人,当机立断地扯下了晾晒的被衾。
“姑娘,你没事吧?”其中一位妇人颤声问道,嗓音里透着未褪的惊惶。
孟颜的嘴唇翕动一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只是怔怔地看着她们,眼眶毫无预兆地一热,泪珠便沿着眼角滚落,没入鬓边的青丝。
这是被陌生人的温情猝然击,中所带来的酸涩感。
死寂的人群,在确认她安然无恙的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好样的!”
“救得好啊!真是菩萨心肠!”
喝彩声、赞美声此起彼伏,众人脸上洋溢着激动、敬佩,纷纷为那几个果敢善良的女子鼓掌。
掌声热烈真挚,驱散了笼罩在国子监上空的阴霾。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为此动容。方才那几个在楼下起哄的青年男子,见她被人救下,非但没有半分庆幸,反而不约而同地撇了撇嘴。
其中为首的锦衣公子哥儿,更是轻嗤一声,眼神里满是不以为意。他懒洋洋地摇着折扇,对身旁的同伴低语道:“没劲,还以为真有热闹看。寻死觅活的把戏,不过是想引人注目罢了。”
“就是,白瞎了这副好皮囊,脑子却不清醒。”另一人附和道,言语间满是轻浮的评判。
几人的声音不大,周围有人听见,投去鄙夷的目光,但那几人却毫不在意,依旧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轻蔑姿态,仿佛世间的一切真情善良在他们眼中,都不过是一场可笑的闹剧。
半晌,在妇人们的搀扶下,孟颜双脚落地,踩在坚实的地面上。她腿一软,险些再次跪倒,幸而被身旁的妇人及时扶住。她站稳身子,整了整微乱的衣衫,然后退后一步,对着那几名女子,郑重地鞠下一躬。
她的腰弯得很低,几乎与地面平行,乌黑的发丝垂落下来,遮住了她苍白肃穆的脸。
“多谢……多谢诸位姐姐的救命之恩。”她带着些许鼻音,“孟颜此生定不忘救命之恩。”
她抬起头,挨个儿看向她们,将每一张脸都刻在心底,然后又是一躬。没有过多的言语,那份发自肺腑的感激,沉甸甸地。
妇人们有些手足无措,连忙将她扶起。
“姑娘快别这样,折煞我们了。”
“是啊,人没事就好,以后可千万别再做傻事了。”
人群自发地为她分开一条小道。微风轻扬,吹动着她额前的碎发,也吹散了空气中最后一丝紧张的气息。
围观的人潮如同退潮的海水,逐渐向两旁散开,窃窃私语声也渐渐平息。
她迈开脚步,独自一人行走在那条由善意辟出的小径上。
孟颜目光微微垂下,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浅淡的阴影。两旁的人和物如流水般从她身旁悄然后移,徒留模糊的重影和逐渐远去的喧嚣。
整个世间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自己的脚步声,一步,又一步,踩在大理石上。
一阵略带凉意的风穿过长街,温柔地掀起她两鬓的青丝,拂过她冰凉的指尖。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如释重负。那悬于心口、沉甸甸的巨石,那压得她喘不过气的绝望和耻辱,终于在这一刻悄然落地,化作了无形的尘埃。
死过一次的人,才更懂得生的可贵。而支撑这份可贵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坚韧,更有这世间猝不及防的温暖。
回到萧府时,天色已近黄昏,晚霞将天边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萧欢早已等在门口,焦灼地来回踱步,一见到孟颜的身影,他几乎是立刻冲了上去。
“如何?”他急切地迎上,一双精明的眼此刻写满了担忧,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生怕她少了一根头发。
孟颜对他展露出一个许久未见的,浅淡却真实的笑容。那笑容虽带着一丝疲惫,却如雨后初晴的天空,干净而明亮。
“心情好多了。”她轻声说,声音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以后,我也不会再有轻生的念头。”
“什么?”萧欢闻言,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他方才只当她是心情郁结去国子监讨个说法,万万没想到她竟是抱着死志去的!
他只觉一阵后怕,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夫人……你,你竟然还想着轻生!还好,还好你安然无事……”男人的嗓音发着颤,一把抓住孟颜的手臂,力道之大,仿佛生怕她会凭空消失。
“否则,否则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自己!”
见他眸中满是自责和惊惧,孟颜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安心,然后将今日在国子监高楼之上所目睹的人情冷暖,慢慢地道给了他听。
萧欢听得心惊肉跳,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听到那几个纨绔子弟的言语时,他眼中迸出怒火,得知她是被几个妇人合力相救时,长长地舒了口气。
“呼……”萧欢重重地拍了拍胸脯,一脸庆幸,“世上终归是好人多。那几个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不过是阴沟里的烂泥,夫人无需放在心上。”
“妾身明白。”孟颜眼神清澈、坚定,“那样的男子,妾身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污了眼睛。今日之事,也让我看清了许多。”
经此一事,孟颜在国子监轻生一事很快传开。市井百姓的版本多是同情和赞叹,敬佩她的刚烈,也感念那几位妇人的善良。但传到朝堂之上,味道却全然变了。
早朝时,此事被一些大臣当作“有伤风化”的提议出来。
“皇上!”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臣出列,痛心疾首地奏道,“国子监乃朝廷重地,天下表率之所,如今竟有女子为一己之私,在此地寻死觅活,抛头露面,成何体统!此女之行,简直是公然与礼教对抗,祸害人心,长此以往,必将扰乱男女纲常,败坏我朝风气啊!”
此言一出,立刻有不少守旧派的大臣附和,纷纷指责孟颜行为出格,罪不容诛。
郁明帝坐在龙椅上,听着下方的争论,眉头微蹙。
而萧力和孟津则是胆战心惊,双手紧紧攥着,连头都不敢抬起。
李缜适时觐言:“臣以为,此等流言蜚语,究竟从何而传,真相如何,尚不得而知。”
郁明帝颔首点头,目光扫过下方,带着一丝冷意:“朕不想再在宫中,在朝堂上,听到任何关于此事的议论。此事到此为止,日后宫中内外,不可再胡乱嚼舌,扰人清静!违者,依法处置!”
帝王一言九鼎,此事终是得到了平息。那些大臣纵有不满,也不敢再多言。
而这一切,都未能传进谢寒渊的耳中。
国公府内,清冷依旧。他只是听闻,那流言中的女子在国子监闹事,引得满城风雨。但他并未放在心上。
这些时日,他也没有上朝。一来,郁明帝本就特准他不必如寻常官员日日点卯。二来,孟颜“死”后,他更无心上朝。
修罗阁。
大厅里灯火通明,照得那些赤金梁柱熠熠生辉。
暗室蒸腾着靛青色毒雾,十二座玄铁笼悬在青铜锁链上,每个笼底都接着琉璃瓮,笼中的药人正蜷缩着。
孟青舟便被关在单独的铁笼子里面,身上衣服破烂,曾经那个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如今面色灰败,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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