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吟?”

属于另一个男人的低沉嗓音自门外响起,也成功阻断了裴云鹤关门的动作。

裴云鹤眼梢又是一颤,浓云之中雷蛇穿梭,很明显有些不快,但单吟顾不上那么多了,双颊通红从裴云鹤的臂弯里低头一钻,瞬间闪到了门后。

“啧。”

滑得和入水的鱼儿一般,他捞都来不及。

“与贤哥。”

鱼儿躲在门后,看向远处院里的来人。

何与贤阔步走近,视线先落在单吟身后的大门上,瞥见裴云鹤隐在阴影处的高大身影,又重新看向神色局促的单吟。

“你还好吗?”

“我没事,与贤哥。”

她拍了拍旗袍的下摆,苏罗绞经编织、结构牢固,动作之间并不会生出很明显的褶皱,但她还是四处都拍了下,多少有些欲盖弥彰。

而后又将鬓边散落的几缕碎发别到耳后,依旧是一丝不苟的模样。

尽管白嫩的耳尖还透着点绯红,她已经尽力让自己的声音气息都平稳下来。

“我没事与贤哥,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还要等裴伯父?”

“我怕你一个人不方便,想着先来帮你收拾。”

“我没事……”

“不方便?有什么不方便?”

裴云鹤轻嗤一声从门后的阴影里走了出来,这已经是他今天不知第几次做出这样嘲弄的表现,与从前的他完全天差地别。

可不知为何就是有些控制不了,山雨已收,但温润的眸子看向院里的男人时还是犀利。

他单手插在裤口袋里,身形亭亭板直,迈步过去压迫感十足。

“孤男寡女非亲非故同处一室,那才是不方便。”

他在点她。

单吟接收到裴云鹤懒懒扫过来的讯号,竟然有些不敢看他,便转身对着何与贤:“与贤哥,他是裴云鹤。”

何与贤眉头蹙了一下。

单吟又道:“奚伯母大概不知他提前回来了。”

何与贤的眉头这才舒展开。

他伸出手,以一种近乎于长辈的沉重口吻介绍自己:“小裴总好,我是何与贤,苏家的律师。”

裴云鹤沉默地看着他,眸光流转,似有锋尖对麦芒,无声地在交战。

片刻后,他亦将自己的手掌伸出,给了体面,虚握了一下。

何与贤收回手,律师惜字如金。

“既然小裴总在这里,那你还是和我去住酒店吧。”

单吟点头,“好”字还未说出口。

“不必。我只是来拿个东西。”

裴云鹤颀长的身影略过二人,单吟无端觉得倚兰洲的湖水畔升起了一道凉风。

那风席卷了初春的暖意,只余一丝透凉,吹得她纤薄的身形在偌大的天地间孤立无依。

她想叫住裴云鹤的,但裴云鹤步伐稳健且长,未有一丝容她商讨的意思。

“你安心住便是。”

不算太温和的话语随风飘来。

“只是倚兰洲的安保你也见识过了,不是什么人都方便进出,多少也请注意点。”

单吟还未顺着那道风将他的意思琢磨透彻,裴云鹤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了院外。

她抿紧了唇角,暗道这似乎不是个很好的开端。

眉宇间的愁色又多了几分。

“他似乎并不像传闻中的那样好相处。”何与贤道出了单吟心中的顾虑,“你若想退,还来得及。”

“不。”单吟依旧斩钉截铁。

没有什么退不退的,即便裴云鹤是个不大好相处的人,她也认了。

事关多方,她也不是可以随意任性的人和年纪。

“那我帮你拿东西,我们回酒店。”

“不用。”

她再次拒绝了何与贤。

裴云鹤已经将倚兰洲让给了她住,最后那几句话,明里暗里还在点着她,让她清楚自己的身份。

再跟何与贤去酒店下榻,多少是在拂裴家的面子。

若是裴云鹤真的不好相处,她那么做,那便是火上浇油,再试图给她本就不幸福的婚姻加把火。

她不能在一切还未落定之前挑战裴家和裴云鹤的底线。

“我住这里就好。”

话音柔和却不容拒绝,单吟转身走进别墅内。

但很快,她又拿着手包和随身物件出门来,似有外出的意思。

“这儿……不太方便。”看着何与贤,她神色沉稳,郑重其事,“但我有份协议想请与贤哥你替我起草,我们去外面聊聊吧。”

/

夜晚九点的蔚蓝正是客似云来的时候,尽管是一家私人制的酒吧,但耐不住生意红火,南乔不少权贵家的公子少爷最爱往这里来。

两层楼不算很大的轻工业风建筑,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酒精分子,昏暗的霓虹光线随着悠扬自由的蓝调布鲁斯摇摆晃动,女声低吟,娓娓道来着一段又一段灵魂的碰撞。

最后细细地、浅浅地,化作尘埃,滴落进盛着五光十色液体的水晶杯中,撞出缠绵悱恻的痕迹。

南乔有名的二世祖孟川坐在蔚蓝二楼靠里的包厢内,他欣赏不来外头慢悠悠还显得有些哀怨的音乐,包厢门一关,与世隔绝,放的尽是些没营养但他喜欢的嗨歌。

他百无聊赖地喝了口酒,正愁今晚的乐子尚不尽兴,包厢门骤然被推开,里头坐着的人都愣了一瞬。

待看清楚来人,孟川嘴角弯出了个戏谑的弧度。

“稀客啊鹤总,什么风儿把您吹来了?”

裴云鹤觉得孟川燥人的声音比房间里头放的那些土味嗨歌还要刺耳。

他只是拧了拧眉头,自有人识趣地把音乐给换了,换成了些安静又低调的曲调。

一些人自觉地把孟川旁边的位置让出来,裴云鹤坐过去,伸手拿起一杯Bowmore18饮了一口,标志性的泥煤烟熏味后扑来了馥郁的果香,海盐咸鲜收尾,一点点回甘韵味余长。

这种复杂而混乱的口感正如他现在的心情一样,焦土之下隐隐有什么呼之欲出,他窥探不见,却又下意识地觉得,那里正长着翠绿的嫩芽。

就像今日骤然出现在他眼前的那一抹绿,他不想总是记起的,却又挥之不去。

裴云鹤又饮了一口,孟川瞪着眼将他的手压下。

“干嘛呢喝这么急?”

裴云鹤这才扭头看了他一眼。

“你不是才去了国外?没个十天半个月回不来?”

按理说,以这位工作狂的性格,没有什么比他的工作更重要了,隔三差五天南地北飞,不工作完绝不休息。

就是人在南乔,孟川组局他十有八九也是不来的。

今日倒好,不请自来,还给自己灌酒。

孟川不理解。

他压下裴云鹤的手,从松软的沙发里坐直,“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快就回?”

“回来结婚。”裴云鹤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回来吃饭上班睡觉。

孟川惊掉了下巴。

“结婚?!跟谁!你?”

“单吟。”

“单吟?谁?”

孟川满脑子问号,一道绿色的镭射光随着音乐晃过他眼前时,他骤然想起。

“单吟……哦!单吟!”

他的下巴再一次要惊掉。

为了避免它不会真的脱臼,孟川伸手托住,往裴云鹤跟前凑了些许,像是在确认他的话。

“你说你要跟单吟结婚?跟那个和我们做了一年高中同学的单吟,结婚?!”

“嗯。”

裴云鹤默然看着孟川,点了下头。

十几年前,南乔的盛夏还不像现在这么潮湿炎热,一中教学严谨,开学时间总是比其他的学校要早几天,宽阔的林荫道两旁树木郁郁葱葱,入眼一片生机盎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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