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旧事
江抚明整个脑子像被炮轰了一样,发胀麻木,愣了好一会,等到马再往前一步,便要将她踩在脚下的危急时刻,她才一个激灵醒神,知道要往旁边跳开。
越急越乱。
江抚明刚一抬脚,便踩着台阶,身子一歪。
黑马鼻头喷出的气搔过江抚明耳畔的头发。
江抚明心道一声完了,闭上眼准备接受死局。
下一刻,马头被缰绳拽着高高抬起,嘶鸣一声。
突然抽离而去的热气,让江抚明重新睁开眼。
马背上,段休瑾扯着缰绳,将黑马上半身高高拉起,手背上爆出凸起的青筋,他也因此整个人被抛在半空,衣袍在身后甩开,但他的神情丝毫不见慌乱,抿紧了唇,硬生生拽着黑马掉了个方向,判断马蹄下无人,才将缰绳一松。
黑马哐当一下落地,却还是不安分,扭着头到处乱蹿,很狂躁的样子。
段休瑾在马上向她看过来,只一眼,一句话没说,一夹马肚又离去了。
那黑马的步子乱乱的,踏出的马蹄声不规整,连带着叫江抚明的心跳也一阵加快。
长孙见山早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江抚明,待黑马走了,他才出声问,“抚明表妹,你没事吧?”
江抚明回头,“我没事。”
两人现在的距离极近,江抚明不想太麻烦他,撑着他的手肘,想要站起来,没想到脚下又是一滑,身子前倾,不受控地倒入长孙见山的怀中,轻轻倚上了他的肩膀。
耳朵压着他的衣裳,被轻轻堵住,胸腔里快速用力的心跳,此刻如雷鸣般响彻。
江抚明赶忙抽开身,一连道了好几声“对不住”。
长孙见山摆手。
这般亲昵的举措,大街上没一个人愿意多花功夫注意他们,都忙活着收拾自己的摊子,将它扶正,同时惊魂未定地讨论起那匹马来。
“这鞑靼的马就是性烈,这都带回来多久了,还没驯服,这都不知道是第几次从马厩里逃出来往街上疯跑了。”
“唉,也是叫人出门做生意讨活都不安生,要我说为什么非得绑来别的地方的马不可,咱们自家的马不好吗?”
“你这眼界短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跟一方水土养一方马是一个意思,且不说人和马的区别,我就问你,鞑靼的寒瓜,是不是要比咱乾都的寒瓜好吃。”
“我又没吃过,我哪知道。而且要我说吧,这事也不能光怪马,一个畜生,哪懂那么多呢,马场总是有些问题的,每年都得有几次这种事情出来。”
有人应和,“是,不过之前跑出来的马大多温顺,在街上遛着跟大爷散步似的,那悠闲劲,不捣乱,我倒也不烦。”
摊贩说着,想起江抚明,转头拿了摊子上的一个李子问候,“姑娘,吓得不轻吧,要不要来颗李子压压,不要钱的。”
“不了,多谢。”江抚明看看段休瑾离去的方向,某些先入为主的刻板印象松动,觉得他似乎也没她想的那样坏。
但是要她与他再发生什么别的故事……
还是算了。
有了这次戳破窗户的谈心,以及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长孙见山和江抚明的距离迅速拉近,之后九天的相处十分愉快。
偶尔江抚明会去他的房中,他在一旁看书,她就在一旁练字。
中间纪疏桐还来找过她一次,来还原主上次给他的书。
江抚明瞧他一身破衣烂衫,还非要满心满眼将自己所能给的最好的捧出来,满心酸楚,想直言她不值得他这般付诸真心,想吼他,想朝他生气,只要能断了他的念,她什么恶事都做得。
但又念着纪疏桐科考在即,江抚明到底还是没狠下心说出难听的话,转而又去书铺子里给他买了几本书,打定主意等拖到他考完试再解决。
离开前,纪疏桐问起上次他买的糕点里,有没有她特别喜欢的。
其实江抚明就没有不喜欢的,或许因为这些都是在现代没吃过的口味,她觉得格外新鲜。
但她不敢这么说,让纪疏桐太破费,只道那个看起来最朴素的青花团糕好吃。
第十日,外祖一家本该入京那天,突发暴雨,车队受阻,整队人马迟了一天才到。
由着这耽搁的一天,王凭和王翊晨入京后,片刻不停,直奔姜王宫面圣述职,长孙苍凝则直奔长孙见山信中所说的客栈。
江抚明对于要见亲长这件事,本是很忐忑的。
她怕自己认不出。
但这完全是她多虑了。
坐在客堂里出神地绞着手帕,没等江抚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甚至连人影都没看清,她便被一把搂入怀中。
她侧头,看着来人花白的头发,心中隐有猜测,这不会就是长孙苍凝吧,刚不确认地小声说了句,“外祖母。”
长孙苍凝颤着声,连连点头,唤她的名字,
“诶,抚明啊,抚明诶,我的好抚明……外祖母来了,外祖母来了啊。”
江抚明起初还纳闷,这客栈中这么多女子,缘何长孙苍凝能这么准确找到她。
待她入府,王凭一见她就湿了眼眶,王翊晨则上前来,左右端详,渐渐看得有些失神,
“像,真是像,跟嫣然年轻的时候几乎没差,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王凭挤了挤眼里的泪花,“是,我都晃神了,差点以为我没老。”
江抚明这才知道,原主这张脸,同她的母亲生得有多像。
虽然江抚明同原主也是共用一张脸,但二十一世纪的萧陈秀和江国梓,长得可跟姜国的王嫣然和江信节不一样,外祖母外祖父不光长相不同,性格就更没有相似点了。
王凭一家刚才入京述职,第二日做了好些准备,第三日便前往王嫣然和江信节的墓地祭祀。
王嫣然和江信节是合葬,墓穴在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背后是竹林,风一吹,叶片刷拉拉齐响。
长孙苍凝和王凭看着那两方青灰的石碑,悲恸不已,几乎站不住,相互搀扶着,默然流泪。
所以主祭的重担,全全落到了江抚明和王翊晨身上。
不似长孙苍凝和王凭那般沉重,王翊晨举起酒盏,酹于地面,脱口而出,“嫣然,在下面躺着还舒坦吧?”
不知地底的王嫣然听了此言什么反应,总之长孙苍凝和王凭的哭声顿止,上来就给他来了个男女混合双打,
“好好说话!”
“王翊晨,别在这时候犯欠!”
挨了一巴掌一脚踹以后,王凭哈腰,摸着头“诶”了两下,再转头盯着石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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