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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照野照常去了百花阁当值,二楼雅阁外,他站得笔直,与阁内浮华奢靡的脂粉气格格不入。
“红玉姑娘来啦——”
窗外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打断了他的思绪。照野微微蹙眉,也“合群”地顺着众人的视线望去。
长街尽头,一辆缀满绯色纱幔的花车缓缓驶来,车中端坐的女子一袭红裙似火,面覆轻纱,只露出一双含情潋滟的眸子。
她扶着侍女的手缓步下车,腰肢轻摆间,腕间金铃清脆作响,引得围观的百姓纷纷踮脚张望。
“红玉姑娘重出江湖了!”
“听说明日的百花宴姑娘会挑一位做入幕之宾!”
议论声沸反盈天,痴迷、贪婪、艳羡交织一片。
照野冷眼看着那抹绯红身影被众星捧月般迎入百花阁,就知道她又换了一张脸。那张脸当然好看,毕竟是绛煞耗费心思做的假脸,无一处不精心雕琢。
恰在这时,老鸨扭着腰过来。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红玉姑娘肯在咱们百花阁献艺,那是天大的面子!要是有不长眼的惊了姑娘.……”
“妈妈放心!小的们就是豁出命去,也定护得红玉姑娘周全!”几个年轻护卫眼睛都看直了,此刻热血上涌,拍着胸脯赌咒发誓,眼神黏在那消失的绯红背影上撕都撕不下来。
等老鸨走了,这群人立刻凑作一堆,兴奋地使眼色。
“老天爷,那可是红玉啊,当年江南第一绝色!”
“听说她跳一曲霓裳,能让满城的权贵老爷们争着把金山银山往台上砸!”
“要是…要是明日能被姑娘选中,做那入幕之宾……”
“做你的春秋大梦!那可是连陈少主都求而不得的美人.…..”
照野立在一旁,对他们的聒噪充耳不闻。
他此刻满心都是昨夜在他面前羞耻到面红耳赤的人儿。他知道褚羽美,但再美又如何?于从前的他来说不过随意可杀的目标。但一日又一日,她的脸越发鲜活。她晨起时睡乱的发髻,被他惹恼时泛红的鼻尖,甚至耍小性子故意踹她的动作都能勾得他心痒痒。
这种陌生的悸动让他握刀的手微微发紧。从前杀人如麻的岁月里,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习惯思念一个人。但现在,他却会设想他不在那娇气的人会做什么。会不会无聊得对着墙壁数蚂蚁?会不会又突然消失,然后再下一次突兀地出现他面前?
他不知道,此刻被他念叨的人确实坐在院中盯着地面出神。不过不是看蚂蚁,只是盯着地上好几张草稿,一眨不眨。
褚羽这次穿过来时除了一身衣服和随身携带的急救药什么也没有。
且大庆王朝虽重文,但市面上的书籍要么是诗词歌赋,要么是策论文章,偶尔几本算经也浅显得很,这让她想找到一些能给她启发的理学书都难。
“偏微分方程……边界条件……”
她低声喃喃,转而又拿起一张新的纸写写画画。
没有教材,没有参考书,她只能靠记忆重构那些复杂的公式,甚至尝试推导一些她尚未完全掌握的高阶内容。
就这样,褚羽一直写到了傍晚。
有些饿了,屋里倒是有照野留下的干粮,但硬邦邦的饼子完全抵不过周围人家院里飘出的饭香。
她咽了咽唾沫,生生压制住了自己想要出门逛酒楼的欲望。
与此同时,金玉楼最顶层。
暖阁内,暖玉铺地,金兽吐香,熏的是价比千金的沉木香。
少主陈凌风躺在榻上,两名仅着轻纱、身段玲珑的侍女正跪在一旁。一人替他捶着腿,另一人则小心翼翼地剥着葡萄,将果肉喂到他嘴边。
一个小厮连滚带爬进来,激动地禀报:少、少主!大喜!天大的喜事!红玉!红玉姑娘现身了!就在百花阁!明晚登台献艺!”
陈凌风猛地从美人榻上弹起来。
“当真?红玉回来了?”
“是的少主,百花阁今早放的消息,说明日就登台。”
“好!好!”陈凌风抚掌大笑,“这次,定要让她知道,这天下还没有本少主摘不到的花!”
紫鸢幽幽提醒:“少主,这时间未免太巧。照野刚闯过金玉楼,红玉就......”
“管他巧不巧!那照野中了我的毒,指不定已经烂在哪处臭水沟了!”
陈凌风已经被美色迷昏了头,谁劝都不好使。
周围侍从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他们太清楚这位被宠坏了的少主秉性,少楼主当年为追红玉差点把江南翻个底朝天。如今美梦成真,怕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紫鸢暗暗叹了口气,转头望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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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的黑暗最是磨人。
第二日,天光还未亮,褚羽就已经醒来。
她轻手轻脚地起身,借着微弱的烛光,又一次检查起暗器囊:雷煜给的霹雳子,朱绛给的毒药,还有照野为她选的匕首。每一件都仔细擦拭,确保万无一失。
“咔嗒。”
房门被推开的声音惊得她差点跳起来。
照野倚在门框上,玄铁面具在晨光中泛着冷光。他抱臂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眉毛几不可察地挑了挑。
“做什么?”
“就再检查一遍。”
褚羽应着,系紧自己的软甲束带。这护甲据说是江湖上最好的软甲,但比起现代的防弹材质还是差远了。
照野看着她动作,目光在她颈间红痕处停留一瞬。他记得买的时候店家信誓旦旦保证“绝品软缎,贴肤如云”,但如今看来还是在夸大其词。不,或许是她这身皮肉,本就受不得半分江湖的糙粝。
他无声欺近,手指探向她腰间,把那些暗器的位置重新调整了一遍,确保在最短的瞬间就能被抽出。
“躲着点用,沾衣即腐。”他屈指弹了弹那瓶子里的碧绿蜡丸。
“我肯定躲得远远的!”褚羽举起手保证。
照野冷嗤一声。这保证他半个字都不信,这女人初见就敢摸他的刀,三回就敢一个人去抢玉林镖局的货,像是根本没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晨光刺破雾霭,该动身了。
照野转身,余光瞥见了褚羽的表情,她担忧的表情还是那么明显,嘴都快咬破了。这副模样,倒像是他要赴什么必死之局。
可笑。暗天盟左右使联手,便是宗师亲至也能周旋。这丫头根本不明白两个无相境巅峰在江湖上的分量。
“走了。”他推开门。
“你慢点,我还没戴帽子!”
身后传来褚羽带着点慌乱的喊声。她抓起帷帽扣在头上,然后小跑着追上来。
这一次,他没有甩开她的手。
衣袖被轻轻拽着,那微小的力道透过布料传来,像一片羽毛拂过心尖,带来一丝奇异的感觉。他任由她拽着,沉默地带着她走向霹雳堂。
“你今天......”褚羽突然开口,又犹豫着停下。
“说。”
“一定要小心!我等你回来。”
照野脚步微顿,没有回答,因为不想给她不确定的期待。
等送她到了霹雳堂后门,褚羽却迟迟不肯撒手。
“还有事?”照野问。
褚羽踮起脚尖,突然在他面具上轻轻一吻:“要平安啊。”
照野:“......”
他沉默片刻,突然抬手按在她头顶:“别乱跑。”
“知道啦!”褚羽笑着应,这才松开他的衣袖。
照野转身离去,背影很快消失在晨雾中。褚羽站在原地,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才轻轻叹了口气,转身推开霹雳堂的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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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阁内,朱绛在众人的服侍下换上了一袭金丝舞衣。料子薄得透光,曳地而过时,金线在烛光下流淌。她出门,故意在照野面前驻足,对着众人转了个圈,询问:“我好看吗?”
周围护卫眼睛都看直了,谄媚的话争先恐后往外冒:
“红玉姑娘今日真是天仙下凡!”
“这舞衣衬得姑娘肤若凝脂啊!”
只有照野纹丝不动,还偏头避开她袖间暗藏的毒香。
朱绛在心里冷嗤。虽然早知道暗天盟前几席都不是能被美色诱惑的到的主,但想起青青说救她的是照野那个相好就嫉妒得发疯。
凭什么?凭什么同为暗天盟杀手,那家伙就那么好运?随随便便捡个姑娘就是真的纯善之人?凭什么能得一人真心?!
“红玉姑娘,该排练了。”妈妈谄媚地凑过来。
朱绛敛去眼底冷意,甩袖走向后院荷花池。
那里,一座水上舞台已经搭建完毕,是他们明日取那狗东西想上人头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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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歇时,几名护卫围坐在石桌旁啃着干粮,其中一人突然朝站岗的照野挤眉弄眼:“冷侍卫,你真不跟我们去看红玉姑娘排练?听说今日要排练《洛神赋》呢!”
照野抱刀而立,闻言故意回以一笑:“我不去,这儿总需要人守着。”
“就去那么一小会儿,再说了,这会儿红玉姑娘那可是重中之重啊。你家弟媳又不在,你们不是吵架了嘛?”另一个护卫嬉笑着撞他肩膀,“机会难得啊!”
“和好了。”他解释。
对面不死心,继续劝:“嗨,小两口吵架归吵架,这等眼福错过了,可没处买后悔药去!红玉姑娘那身段,那舞姿,啧啧……”他做了个下流的手势,嘿嘿直笑。
“错过这村可没这店了!保证你看了魂儿都飞喽~”
“她不喜欢我看别人。”照野突然打断。
空气静了一瞬。
随即爆发出更大声的哄笑。
“哎呦喂,听听,这是被娘子拿捏得死死的啊!”
“看不出来啊,冷兄弟还是个情种!”
“弟媳好手段!”
哄笑声中,一群人推搡着、嬉闹着涌向后院,只留下照野一人独自在阁内站岗。
等那嘈杂彻底远去,阁内只剩下熏香和丝竹的余韵。他才微微动了动,抬起左手腕。宽大的黑色护腕下,露出一小截粉色的发绳,上面缀着个小小的、亮晶晶的兔子。
褚羽说,这叫“亚克力”,是他们那边才有的东西。
他的指节轻抚过那小兔耳朵,
昨夜,小骗子红着眼眶给他系上这东西,嘴上说是“代表她的人”,但其实就是怕他秋后算账,故意拿这些小玩意儿哄他。
“蠢兔子。”他低嗤一声,语气里却并无嘲讽。
很快,他又将护腕往下拉了拉,盖住那抹格格不入的粉色。
窗外,不知哪个乐伎在试音,琵琶弦切切如私语。
照野望向霹雳堂的方向,忍不住想:她此刻是不是又在折腾什么新鲜玩意?是否......也在想他?
而此时霹雳堂内,正在调配火药的褚羽突然打了个喷嚏。
“褚大师,怎么了?”旁边的弟子问。
“没事。......”褚羽揉了揉鼻子,心里想着肯定是照野又在“惦记”她。说不定是昨晚的火还没消。
她低头继续研磨火药,却没发现自己的嘴角正不自觉地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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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后,百花宴当日,巷子里飘满了花香,名贵的牡丹、芍药挤在一块儿争艳,连空气都带着甜丝丝的味道。
达官显贵的马车一辆接一辆堵在街口,车夫们互相吆喝着挪位置,轿夫们擦着汗议论:“听说了吗?今儿红玉姑娘要跳新排的舞!”
“可不是嘛,我家老爷昨儿就开始念叨了,说一睹芳容死也值了!”
人群闹哄哄往百花阁里挤,唯有最靠里的花廊下,陈凌风端着茶杯慢条斯理地抿着。他身边的紫鸢不时替他添茶,低声道:“少主,雷煜已经来了,要不要……”
陈凌风眼皮都没抬,“一个蠢货,本少主迟早会收拾。”
话音刚落,就听不远处传来“咚”的一声。
雷煜一脚踹开雅阁门,大摇大摆地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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