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散后，百里聿风就云州平乱一事被皇帝留下议事。司徒莫悲愤之下又一瘸一拐忍着痛，在众多同僚的注视下离宫，宫门外，司徒府的马车换了新的车夫，只见司徒莫低语交代了他几句便上了车，随即车夫调转方向，朝西门方向而去。
罗成带着两个亲卫，暗中追上。
南宫府西苑落枫居，佩兰领着几个婢女撤下早膳，刚出主屋房门便碰上了南宫玥。
她微微福身道：“家主来了。”
“我来给母亲请安。”南宫玥点头示意，径直入了屋。
魏宁真本也要去东苑帮忙，见她到来，疑惑道：“怎的这个时辰过来了？东苑那边可一切顺利？”
自退去家主之位，她的穿着打扮比从前素雅简单，一向紧绷的眉梢也露出了久违的柔软。
南宫玥道：“东苑那边一切顺利，疫区的百姓已痊愈大半，由兵部的人陆续送回城内，剩下的只要每日按时送去丹药，不出几日，疫症可消。”
魏宁真颔首：“此次救治疫症一事，你做得不错。”
闻言，南宫玥有些惊讶。
母亲这是在夸她？
怔愣之余，她心底一暖：“此事多亏了族中众人协同才能办成，女儿不敢居功。”顿了顿她又道，“其实女儿今日来，是有事想请教母亲。”
“何事？”
“关于……二叔的事。”
魏宁真诧异道：“二长老？”
“嗯。”南宫玥颔首道，“母亲可知，二叔年轻时是否与哪家女子有旧？”
魏宁真眼睫低垂，有片刻静默。
时隔久远，突然提及往事，她都有些恍惚了。
“我记得很早以前，你父亲还在世的时候，那时你二叔曾有过一门亲事。”魏宁真缓缓开口道，“对方是当时的国子监祭酒，江怀民之嫡女，好像叫江蓉蓉，在一次诗会上与你二叔结缘，按理说你二叔是庶子，本是搭不上这门姻亲的，但听说那位江家小姐虽是才貌双全，但因生辰不详，曾被退过婚，饱受流言困扰。”
南宫玥打断道：“生辰不详？”
“不错。”魏宁真不假思索道，“大户人家议亲时极为看中八字命格，可她偏偏生于五月初五，民间俗称恶月恶日，有克夫害子之险，因此过了及笄之年都未能定下婚事。”
五月初五？那岂不是和她所想的不一样。
南宫玥不自觉眉心微蹙。
魏宁真道：“当时议亲之事，江祭酒曾私下托人向你爹提过，你爹同你二叔自幼感情便好，本想找个理由替他否了这门亲事，可你二叔却说江小姐蕙质兰心，德才兼备，不愿因俗世妄言而辜负良缘。”
“后来呢？”南宫玥不解道，“若亲事已定下，为何二叔至今未娶？”
“因为婚事定下没过多久，那位江小姐便病逝了。”
“病逝？”
魏宁真颔首，神色有些伤怀：“具体的内情我也不太清楚，那段时间恰逢你父亲因炼丹操劳伤了身子，卧病在床，我也无暇关心旁人之事。”
那个时候，南宫玥虽年幼，但也隐约记得些事。
从前，母亲与二叔关系还算融洽。父亲病重时，将族中大多事务交于二叔代为打理，父亲去世后，二叔对他们孤儿寡母也颇为照顾，可有一次，南宫衍随二叔远行采买药材归来后，便莫名其妙染了奇毒，病得厉害，母亲大受打击之下，也怀疑过是二叔动的手脚，但南宫衍却坚持说是在山中不慎染了不知名的毒株，不关二叔的事。
当时没有证据能证明二叔害了南宫衍，但也因此事，母亲从此记恨上了他，这么多年哪怕殚精竭虑也牢牢将家主之位握在手中，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魏宁真见她心绪不宁，又突然问起旧事，疑心道：“你突然问起你二叔之事，难道和此次城中的疫症有关？”
南宫玥心惊于母亲敏锐的直觉，但事情未有明确证据之前，一切都只是猜测，她不想平白为母亲增添烦忧，思量片刻后，她道：“此事尚无定论，待查明真相后，方能给母亲一个答复。”
见她神色坚定沉静，魏宁真颇为欣慰。
“也罢，如今你行事稳重，又有百里聿风护着你，凡事无需我过多嘱咐。”她眼神忽的偏远，怅然道，“其实咱们南宫家与百里家也算有缘。”
南宫玥道：“母亲此话何意？”
“当年你二叔在诗会上与江家小姐相识，举办此诗会便是当时新任的内阁大学士孟璋，而这孟大学士之女便是……”
“便是百里聿风的先慈……”南宫玥顿觉头皮发麻，喃喃道，“孟氏？”
孟婉棠！
“不错。”魏宁真道，“孟大学士与江祭酒乃连襟，听闻两家女儿私交甚好，常结伴出行……”
南宫玥耳畔骤鸣，得到肯定答复的那瞬间，脑子里像被猛地撕开一道裂缝，所有半知半解的念头瞬间清空，紧接着无数零散碎片疯狂碰撞、拼接，最终形成了一个令她震惊不已的轮廓——
二叔真正的心仪之人竟是百里聿风的生母！
触及惊天秘密的惊惶还未平复，佩兰从门外冲了进来，急声道：“不好了家主，藏书阁失火了！”
南宫玥心脏霎时漏了一拍。
糟了，禁丹古籍！
青天白日下，藏书阁的浓烟如一道狰狞的墨痕，撕破澄澈的天空。这火来得蹊跷，从二层外部檐角烧了起来，随即在风势作用下，顺着雕花斗拱往顶层窗棂上钻，火势迅猛，顷刻间，顶层阁楼半边都被火光笼罩。
“快！搭梯子，救火！”不知是谁吼了一声，府中杂役们迅速找来好几架梯子，斜斜架在二楼烧得最凶的窗下提着水桶就往上爬，几个胆大的提着水桶和湿布冲进内部，从里抑制火势。
南宫玥赶到时，火焰几乎盖住整个顶层，被火烧断的木骨掉落，连同二楼也烧了起来。
这火果然是冲着顶层来的，一桶一桶的水往上送速度太慢，她大声吩咐道：“多找些棉被来，用水浸透后盖住着火的地方，越多越好。”
蒋翼带着一众亲卫加入救火的队伍，藏书阁里里外外打水、送水、搬书之人来回奔波忙做一团。
女眷们一个个搬着棉被跑来，将棉被按进水缸后，几人合力抬着湿被送往各处着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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