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正是刚下朝时机,官员们身着紫色、红色朝服沐浴在晨光下,自含元殿门外四散开来,往家赶去。
栾伯儒携同僚与李自蹊行礼告辞,走出好远,身旁新上任的言官,才敢开口:“栾大人,以往上朝都这般剑拔弩张吗?”
栾伯儒年近花甲,头发胡子均已花白,粗着嗓子道:“官场如战场,上朝什么气氛都不奇怪,刘大人要尽快适应啊。”
“我这新姑娘上轿——头一回,难免会被大场面吓住。”刘大人:“这新上任的太子看着面相和善,民间传闻也是个做实事的主儿,可方才沈大人当着皇上的面指控太子徇私包庇,他那眼神着实骇人。”
“这沈大人是废太子遗党,又是个转不过弯的死脑筋……”栾伯儒摇摇头,“强弩之末罢了。”
刘大人往四处瞧了瞧,见同僚都离得远,低声道:“可太子殿下对程家之事处理得却是过于优柔寡断了些,若说是顾念着太子妃怀有身孕,可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再怎么拖也无济于事啊。”
栾伯儒道:“既然证据确凿,程世飞是跑不掉的,再等等吧。”
作为过来人,栾伯儒很清楚,李自蹊并非徇私,而是想保全一个人。
金光灿灿笼向大地,栾伯儒与刘大人并肩离去,一众锦衣官袍中,一缕青烟踉跄着逆着人流飘来。
李自蹊刚下早朝就看到奔他而来的程以宁,拧着的眉毛突然松快,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张开怀抱稳稳接住,体力不支的人。
程以宁跪坐在地上,额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脸色苍白喘着气,眼睛通红,眼下淌着还未干的泪痕,双手扶着李自蹊的手臂,“他们说我父亲下大狱了,是不是真的?”
李自蹊眉头又拧了一下,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不少人频频往这儿侧头,只这一眼,便令人脚步生风,逃也似的,再也不敢看第二眼。
胆小的甚至只用余光撇了一下,一个眼风都不敢给。
能让太子殿下单膝跪地托住的人,除了罪臣程世飞之女,也没有别人了。
很显然,太子妃是刚知道,神情激动,太子有意瞒她,怕是免不了一场架要吵。
他们这些池鱼还是闪远点为妙。
“说话啊!”程以宁仰头望着,晃着李自蹊手臂,眼眶里的泪应声而落。
李自蹊闭了闭眼,点着头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
程以宁低下头抽泣,李自蹊抬起眼皮看向身后的叶意玉壶,两人吓得齐齐低头不敢对视。
“怎么办,李自蹊,我该怎么办?我母亲和其他家人呢?他们也下大狱了吗?还有我外祖母,她那么大年纪,怎么吃得了这种苦?父亲怎么这么糊涂?会不会是构陷?他最看重全家人的性命了,绝不会做这种事!一定是……”
程以宁痛苦地张着嘴,却没发出声音。
原本听着她念叨而面露心疼不忍的李自蹊,神色脩忽变了,视线随着程以宁的手一同移到微隆起的小腹,那句怎么了,被程以宁晕倒在怀给堵了回去。
李自蹊脸瞬间失去血色,将人打横抱起,凛着脸朝最近的寝殿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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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动了些胎气,情绪激动所致。”胡太医把过脉,换了张药方,玉壶接过退下抓药煎熬。
“胡太医,若是有更大的情绪起伏,这孩子能否保住?”
近段时间程世飞私相授受一案,尽管上面有意隐瞒,可他这种级别的医官,也有所耳闻。
眼下听他的意思,是打算结案了。
“回太子殿的话,恐怕难。”胡太医道出了实情。
闻言,李自蹊微不可闻呼吸一滞,“若真到了那一天,请胡太医务必保大。”
胡太医带着一屋子医官退下,屋子腾空,霎时静了下来。
李自蹊眼睫不落地注视着熟睡的人,伸手抚平紧蹙的眉头,手掌向下捧着脸。
瘦了好些,下巴都被削尖了不少,脸上婴儿肥完全褪去,是张清秀乖巧的脸蛋。
看来这孩子的确磨人。
程以宁昏睡到第二天才醒,枕边早已凉透。
廊下站着人传话:“太子妃,朝瑰公主来看您了,等了好些时候。”
李容月?
程以宁精神一镇,或许她能说得上话。
洗漱更衣完毕,程以宁马不停蹄地来到会客厅。
一进门程以宁就像拉住救命稻草一样,
本应该客气寒暄,可家中出事太过紧急,什么礼仪都顾不上,拉住李容月哽咽道:“公主殿下,你可知爹娘怎么样了?”
李容月今日来本就为安抚她,牵引着她坐下:“你放心,还没定罪,没人敢拿他们怎么样。”
“那是还没有调查清楚对不对?还没有证据对不对?只是疑似的话,那就还好,”程以宁像松了口气,肩膀都放松下来,“我说我爹那么看重家族的人,怎么可能会贪污。”
身旁一小侍卫道:“证据都齐全了,只是迟迟未定罪行刑,朝中大臣们嚷了多久要定罪,就太子顶住压力撑了多久……”
察觉到李容月的眼神,侍卫说话声越来越小,贴身宫女很有眼力见儿将人呵斥下去。
“那他们一定是被陷害的。”
朝瑰没有否认,也没承认,神色复杂看着她。
从李容月欲言又止神情中,不难看出,此事颇为棘手,她不好再麻烦别人,生硬转移话题。
李容月陪她说了好一会儿话,出晋王府门,已经是傍晚,程以宁有意留她用晚饭,推脱掉了。
站在门口往里望,长长的府邸,深不见底。李容月忽地开口:“李业成那两口子是不是还赖在京城没走?”
贴身宫女凑近回话:“回公主的话,今晚是最后的期限了。”
夜来得悄无声息、不管不顾。
距离国婚当日的京乱已经有三个月,但依旧没解宵禁。
黑沉沉的夜,黑沉沉的街,风裹着枯叶在地上打转,更显寂寥幽静。
一个瘦弱的身影猫着腰在贴边走着,她去往的方向是刑部。
程以宁低头看路快步走着,呼吸喷在黑色面罩上,湿润了一大片,罩在脸上很不舒服。
一个阴影拢了过来,“姐姐,是姐姐吗?”
听到这声音,程以宁下意识退后两步。
“姐姐,护城河落水那事也是我鬼迷心窍受人蛊惑,这次并非害你,而是带你去见伯父伯母。”
程以宁自然不信,她一个废太子妃,自身都难保,哪里来的手段去进刑部大牢。
见状,陶絮掏出一块令牌,“太子妃虽只当了一个月,但借着高位和对业成的枕边风,提拔了一个刑部官员。到多高的位置那是不可能,但带我们探监还是绰绰有余的。”
程以宁不相信,也不想多说,绕路就要走。
“你打算怎么进去?”陶絮声音冷硬,在背后响起,“是翻墙还是贿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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