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烟陪着邱静芝在阿喀琉斯的接待室闲坐了很久，听着邱静芝为了分散她注意力、也为了安抚她的碎碎念，她还能时不时的接那么几句话。
就好像她今夜从未听到过池野曾经的不幸，也不曾知道池野现在身在何处般，她似乎真的只是在和一位阔别已久的长辈叙旧而已。
她想着，或许人无能为力到一定地步时，就是会像她这样的平静吧。
凌晨三点出头，在冉烟明里暗里的、再三的跟邱静芝保证自己不会去找池野后，邱静芝才终于放下心，在接待处空出的房间歇下了。
出了接待室，冉烟整个人似在一瞬之间失了神，她定定的站在接待区外，面无表情的望了一眼阿喀琉斯基地的大门。
再收回目光。
想也没想，她便径直去了池野的宿舍。
直到站在池野房间的窗户前，她静静的看着从外边回宿舍时必经的那条路……
压抑着的情绪才猛然从心底翻腾开。
从记事起，经年至此，她终于有了大哭一场的冲动。
可她却一丝力气也没有，不想说话，不想动作，眼睛更是失去了生机般，干涸到一滴泪也漫不出来。
望着窗外那条光秃秃的路，脑海里却满是幻想中幼年池野遭受折磨的画面，耳边也全是池野稚气未脱时的惨叫。
她想，她可能要死了。
喉间再次侵染一股腥甜的血味儿，她有些站不稳，撑着玻璃闷咳两声，唇角沁出血迹。
抬起手背一抹，手背上也染上了一小片暗红的血。
冉烟垂眸看了一眼，蹙着眉，似有不适的拽着心口处的衣服，身子缓缓滑落，蹲靠在了落地窗前。
邱静芝的话始终在她耳边环绕不去，池野也似是在她耳边叫喊着，说他好痛。
她撑在落地窗上，死死的攥着胸前的衣服，两手用力到手指都发白。
可怎么办，她也好痛。
……
池野是在凌晨五点左右回来的，一进宿舍，就被扑了个满怀。
池野神情滞愣一瞬，随后无声的笑了，他搂着怀中人反手将未来得及合上的房门关上。
“怎么在我这儿？”他低头问。
冉烟：“等你。”
“什么时候过来的？”
“记不得了。”
“一晚上没睡？”
“嗯。”
“那给你发消息怎么不回？”
冉烟停顿两秒，将池野抱的更紧了些：“你问题好多，好吵。”
半个多小时前，池野给她发了条消息，告诉她正在回来的路上。
她缓神之余，编辑了很多条消息，却没一条发出去的。
毕竟，想问的所有话她都有答案，想质问的所有事她也都知道理由。
说任何话都没有必要，见到池野就好。
池野低头埋在她颈窝间深吸一口气，轻笑出声：“你还挺凶。”
两人静静的相拥片刻。
冉烟主动松开手，撑着池野的胳膊往后退了几寸：“还顺利吗？”
话没有问全，两人却心照不宣。
池野：“顺利，想要的都到手了……”
话音未落，他神情一顿，忽地低下头轻嗅着，眉头越蹙越紧：“哪儿来的血？”
窗外月光洒落房间，一片明明暗暗的光影中，沉默无声蔓延，好半响，冉烟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喝过修复剂了。”
许久。
“冉烟。”池野轻轻唤了声她的名字，却什么也没说。
没问冉烟哪儿受伤了，也没问她为什么会受伤。
光影下的人虽然看不真切，可两人离的实在太近，他们依旧能清晰的感知到对方的情绪。
所有的事，也都能猜到几分了。
冉烟两手向上攀延，交叠着挽在了池野的脖颈后，再次抱紧池野，埋头在他脖颈和自己的臂弯之间。
又是好一阵静默。
“我会杀了他的，少爷，我总有一天会杀了他的……”冉烟低语，咬牙切齿，声音哽咽。
一整晚都不甘落下的眼泪轰然决堤，透过池野肩头的衣料，似是沁进了他的皮囊之中。
温热的泪水化作冰冷刺骨的铁钉，狠狠扎上了他内里的骨头。
比其他任何时候都痛。
他紧紧的揽着冉烟，来回抚摸着她的背，缓缓安抚着：“好了好了，我没事，都过去了，没事了……”
冉烟压抑着，轻声抽泣了好一会儿。
才缓着劲儿，尽量克制着情绪，如平常般问：“这一次回去，你受伤了没有？”
池野习惯性的捏了捏她的后颈，语气认真：“没有受伤，一点儿也没有。”
冉烟反应迟钝不少，停顿几秒又问：“你以后还要回池家吗？”
“不回了，就算要回去，也带着你，以后去哪儿都带着你，好不好？”
冉烟满意的点了点头，眼泪蹭在了池野侧颈皮肤上也浑然不觉：“邱婆婆呢？她今天来找我，回去会不会有事？”
池野感受着颈间温热，身形一僵：“……不会，我都安排好了，不用担心。”
“以后遇到什么事了，你得提前告诉我。”
“好。”
“你还有没有什么瞒着我的事？”
“……有。”
冉烟抬眸看他：“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池野平静的和她对视半响，后才说：“冉烟，池铮不仅害过你，还杀了我的母亲，这次回去就是去找证据的，我得让他付出代价。”
冉烟一愣，眨眼间眸中再次湿润，她低头，倔强的在池野肩头蹭了两下，瓮声瓮气的咒骂道：“池铮不得好死。”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冉烟疑惑抬头，忽地就被吻了一下。
蜻蜓点水般，吻她的人似乎有些雀跃。
冉烟下意识将手指搭在唇前，呆愣的问：“你干什么？”
池野笑着看她：“觉得你说得对，池铮确实不得好死。”
“所以呢？”
“所以奖励你。”
“……”
冉烟往后退开半步，退出了池野的怀抱，吸了下鼻子，拽着衣袖抹掉了脸上泪迹。
这才后知后觉的品出几分尴尬来。
“我回去了。”撂下话，她便准备离开。
不料被池野一把拦住了。
池野拉着她的小臂：“别折腾了，就在我这儿睡。”
冉烟怔愣片刻，随后反应过来：“别了，你忙一天了，睡沙发不舒服。”
池野：“我不睡沙发。”
冉烟想了想，说：“我也不想睡沙发，我要回去睡大床……”
池野：“你也不睡沙发。”
冉烟眨巴着眼看他：“？”
池野平静的回视，淡淡道：“你知道的，池铮之前……那么欺负我，我刚从池家回来，一个人睡，会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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