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纶豪气万丈,对于沥青可谓喜爱非常。

若非陛下说沥青产量不足,他都想在家中也铺上,这等好物,合该是用于宅院的。

但陛下拒绝了,产量不说,陛下还道此物有些微毒气,家中不可使用,打消了他的念头。

慎纶朝着酒肆走去,时不时用力踩上几脚,感受这新路。

说好了今日吃顿庆功宴,元月观也跟在他身后。

友谊也很奇妙。

慎纶曾想过,若是入朝为官决不能与元月观做同事。

但是现在,两人虽不是同部,却比同事还要交往密切。

虽然他看上去性子冷淡锐利,但不知不觉间,他早已将元月观当成了极要好的朋友了。

南都的天,一时晴一时雨。

冼行璋的心也是如此。

但无论好坏,事情都要做下去。

坐在兴和殿内殿的龙床上,她正在看着倪观复寄回来的第八封信。

倪观复写信,路上的坎坷危险都是一笔带过。

冼行璋只能从只言片语中看到,常见的迷路、缺水、走散她们遇到过,少见的沙尘暴、部落袭击、骆驼发狂她们也遇到过。

这一条看似不长的路,她们走了近二十天。

倪观复却不想多说这些,信里浓墨重彩的地方,只在于她遇到的各个牧族部落。

这封信里,她们已经走过沙漠,进入草原腹地。

距离几十年前记载过的烧当羌和吐谷浑的位置只剩一两日的距离了。

这是最后的路,她们一路交易,还剩下约一半的货物。

冼行璋将信纸封好,放置在梳妆台上的盒子。

再回到床上抱起玉玺,照例打开随意看看。

她的视线扫过问答框,距离上一次提问才过去一天,现在还不能再问。

她看了许久,发出一声叹息。

玉玺可以提过技术方法,可以问答人心,却不能直接预知未来。

但冼行璋忍不住投机取巧过一次。

就一次,后来玉玺就更新了问答要求。

但就那次,那是冼行璋登基的第一个月。

也是冼行璋终于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压到世家,培养人手尽快替她做事。

因为那一次,玉玺只透露了一段未来。

小冰期本已是预料之中,但预料之外的却还有更糟——一年大旱一年极寒。

这种情况,冼行璋作为曾经的大学生,实在是不能在脑海里搜寻到相关的史实。

但这里本就是不存在历史上的朝代,冼行璋摸不准是否真的会有这样的极端出现,但她不敢赌。

即便是皇帝,在极端的大旱时,田里颗粒无收,这样的日子即便朝廷拼尽全力也只能勉强维持平稳。

那极寒呢?

还要怎么再稳定?

届时,她作为皇帝,天都不佑,如何护佑百姓?

而这样的险境,现在只需要六年。

六年后,现在的安宁都会化作乌有。

冼行璋等不起。

若是没有这样的灾祸,她可以慢慢地与世家周旋,与周朝和燕国打持久战。

她的脚步可以放慢许多,不需要从早到晚一刻不停地处理政务,面对下属臣子的错误或许也能多几分耐心。

可是没有如果。

她不可能在明知会发生什么的情况下,继续像个没事人一样清闲。

即便劳累,即便被朝臣私下骂着“赶命”,她也得逼着南朝再快一点。

现世时,她只是普通的学生,即便那样,她的高共情能力都会逼得她在看到不公时愤怒,看到可怜人时痛苦,即便无用,她也会日复一日地焦虑世界怎么变得这么糟糕。

这一刻的潇洒恣意,却在下一刻变得痛苦。

来到这里,本是当个游戏。

游戏而已,放轻松玩。

她给自己做了无数个建设,却还是在看到这个预知时崩塌消逝。

做不到视而不见,也做不到独善其身。

冼行璋叹了口气,至少她现在是有确切责任的,并不算多管闲事。

还不错。

借着玉玺,她算是很幸运了,可以提前掌握到重要的信息,可以把生产力拔到远高于这个时代。

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把握使天下平稳过渡天灾。

所以,她只能快,再快一点。

粮食,必须找到占城稻,最好能航行到北美找到土豆和红薯。

御寒,倪观复这一趟不知能否带回细毛羊。

但细毛羊比棉花更好寻找,毕竟它是真切的,能被玉玺查到的,棉花却是缥缈无定踪的。

南朝的煤矿再多也不够多,这些煤矿,唯豫章郡的好开采一点,其余的开采难度实在太大。

冼行璋手指把玩着玉玺冰凉的表面,眼睛盯着床帐,思绪飘得很远。

除非,她将北地拿下,那样煤炭就充足了。

冼行璋闭上眼,将思绪清干净,让身体得到休息。

她不能因为过度思虑和劳累而患病,否则南朝会更加艰难。

还有六年半,一切都会好的。

夜深人睡去,万籁俱寂。

边巡队伍自到了夏口,于听潮便穿着整齐威严的盔甲大步流星地走进营帐。

夏口驻军首领,望守将军东青一肃装鹰目静候。

小兵掀起帘子,二位将军霎时对上双眼。

东青一生得不算很高大,至少比起于听潮和其他将军来说,他只能算中等身材。

但他惯来是以诡谲的身法,奇异的速度,以及难测的计谋而闻名。

于听潮生得威严,单是站着就令人生畏,东青一则是像个儒生,但一双鹰目后是数不清的暗箭。

跟在于听潮背后的百里潼微微皱眉。

他好像闻到了火药味?

众人小心地屏住呼吸,见两人都慢慢提步朝着对方走去。

于听潮大掌猛地举起。

百里潼:!

却见东青一一把迎上,然后——抱在了一起,猛拍对方的后背。

百里潼、其余人:...?

“好久不见啊老青!”

“可不是,你都成冠军侯了,有能耐!”

“哈哈哈哈哈哈,喝酒去?”

“喝!走!”

两个人老友相见开心得不行,谈笑间就要一起走。

想到什么,于听潮又抽空转头跟百里潼他们打了个招呼。

“两位尚书自便,我先走一步。”

说完又勾着东青一的脖子,你一拳我一掌地玩闹。

这玩闹也不是一般人可做到的,不愧是将军,就是不一般!

小兵仰慕地看着他们走远。

王破风与百里潼相视一眼,又默契地转头。

总归他们的任务也可以不需要大将军,既如此,便开干吧。

这厢,东青一连开三坛老酒,誓要喝个痛快。

他是真的为老友高兴,对着对方威武的盔甲摸了一把。

“这也是小皇帝赐给你的?”

“嗯,怎么样?”

于听潮有些自豪,把它脱了下来,给东青一把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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