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向来痴与从此醉
当晚,何崇玉于屋顶酒吧偶遇蓝珀。
他肩上披着一件衣服,头发松散地拢到脑后。从远处看上去虽有些模糊,但还是能看清一定是蓝珀。那么漂亮的身段,那种柔美而不乏韧劲的腰身,怎么能是这世上第二个人呢?
泳池底部的光纤灯如星空般闪烁,蓝珀左手烟右手酒,坐在一米二的浅水区岸上,脸上的神色犹如要投水。他不送秋波也不跟人耍笑,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但大家好像都已乖乖就范了,只因发生在蓝珀身上的一切都余味无穷。蓝珀更非一个个地逗弄他们,只是说道,我就是喜欢能喝酒的男人啊。吧台上、桌子上、地上的酒瓶子迅速形成一座座峰峦。
他点烟倒酒都不用自己动一动,然后没有任何预兆地将一位年轻的贵族推下了水。
何崇玉以为爆发肢体冲突,冲上前去息事宁人,谁知诸君对那位落水男子发出一片妒恨的嘘声。乘着六十八层高楼的恋风飘飘欲仙,众生有缘,谁不想投怀入抱而得拯溺?
那幸运的男人从水里抬起一颗湿漉漉的头来,醺然身处香水海,湿身是他的荣耀,跟蓝珀说话简直像跟神明说话一样。
蓝珀说:“我问你一件事。约好不准对别人说的。”
那男子说:“我怎么会泄露给别人?这会是我一辈子最重要的东西。”
这热闹景象令何崇玉终身难忘,真是一场不适合他的狂欢大会。但他还是认出了那陌生男子是国务卿之嫡长子,何崇玉去年受邀去白宫演奏时见过一面。正垂手听候吩咐的他爸是参议院临时议长,蓝珀右手边的那位则是内阁幕僚长的侄儿。
原本不知不觉喝多了的蓝珀,忽然眼睛有了神采:“一个中国人,能怎样明天就当上美国总统呢?”
这真是前所未闻之事,但众人没一个笑了出来。蓝珀慷慨地说:“在这种半醉半醒中,有什么愿望都可以说出来。”
他讲话总有种魔力,忽远忽近,又正好擦着耳朵似的。大家听罢,又是一阵欢腾。
男人双臂抻上来凑上来耳语几句。蓝珀想了想,说:“好像也很好玩。”
“在人前吹嘘自己、大言不惭的,我见过的十个男人中得有一个吧。”蓝珀就这样有口无心地支应着他,“不过是你的话,你的话我尚可以信一信——如果你肯为我切掉一根小指头的话。”
“对不起打扰了!”
何崇玉忽然叫道,穿过剑林火海般一道道的目光,把蓝珀拽了起来。
“看路!让一下!别碰着!”何崇玉顶着前所未有的压力劈出一条路来。路过明档的时候,铁板帅哥抡起斧头将鱼头砍掉了。夹着蓝珀飞速远离色情和荤腥,不见踪影,何崇玉还殿后性质地回望了一眼:蓝珀温酒用过的杯子,甚至没入口的那只,为众人所竞逐。不乏有穷追不舍的男子,何崇玉四处躲逃。
回到房间,何崇玉给门上了三道电子锁,把蓝珀的鞋脱了脚搁到床上,托着他的头靠在枕头上,又把床头柜上一只反扣过来当烟灰缸的瓷碗里,散落着一堆吸剩的烟头都倒了,小心侍候,一切都弄得舒舒服服的,然后才怪道:“你可真有雅兴啊!你这也……这太不成样子了!”
蓝珀翻了个身,四肢趴下,脸闷在枕头里发酒疯:“我是美国总统……”
“是,你这种赋闲的大财主,当然终日尽情游乐。但不能凭着有钱有势就任性胡来啊!你是一个有妇之夫!”何崇玉继续数落。
何崇玉难以形容蓝珀在名利场、男人堆里巧做周旋的具体模样,一是因为自己羞耻之心,二是似乎不能断定蓝珀有心。他在风月人间中样样游戏都玩得天真烂漫,好像错全在人家,他只负责驾到。
何崇玉含糊道:“你当美国总统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的妻子、你的孩子?”
家庭美满的男人却要去外头招|嫖。想来想去,何崇玉还是百思不得其解,想拉蓝珀起来辩经。但蓝珀好似睡得香甜,何崇玉在床边纠结地坐了一会便放弃了。将蓝珀的鞋子拿到玄关烘干,又在房子里转了一圈,再转了一圈,每间房都仔细看了,没有陌生人。顺便看到今天买的蛋糕附赠了一只毛绒小熊,若有所思。床头的小熊可以打败梦中的恶龙啊,何崇玉抱起熊再次回到蓝珀的卧室。
映入眼帘的蓝珀把被子全蹬了,带衬里的衣摆高高地掖起来,蒙住了自己的脸却露出了后腰。腰上有块癣,像口疮。那是一颗六芒星,活的海星那样蠕动着。
何崇玉以为他热了,推开窗子,月光照了进来。看着屋檐下落上白霜,忽然听到一声极其匆促的抽噎声。忙惊愕来到了床边,疑心自己话说太重了,抚了抚蓝珀的背说:“我不是怪你,我是说你这事情的确做得太不合体啦!一个男人记得有一个家,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在等你,那就算走运了。你这样你当总统……是为了什么呢?”
蓝珀把头发潦草地向后抓了一下,在枕头上侧过头,露出小半张脸来:“我测试我的魅力。”
何崇玉非常震惊,这就像鱼测试游,鸟测试飞。一时间无话可说,又安慰性地拍了拍蓝珀的背。
蓝珀的手驱赶他的手,何崇玉手落回来就稍稍移开了一点。隔了一会儿,蓝珀的手又追过来,似乎是不经意地在何崇玉手边又摩挲了一下,见他没动,就抓着他的手说:“你的手这么软,很好看,有人告诉过你没有?”
何崇玉把那只手抽回来,用自己另一只手仔细捏了捏说:“是吗?我怎么没感觉?”
蓝珀摸到遥控器,一边打开电视机,不停地调台,一边说:“没有什么好节目。”
又说:“你真的觉得没有更有意思的节目了吗?”
何崇玉很认真地盯着屏幕说:“你换得太快了,内容你都不了解。”
蓝珀稍稍坐了起来又蔓又枝,把下巴搁在他左边的肩膀上说:“不深入接触怎么深入了解呢?”
何崇玉本能地还在调台,一转过头看到蓝珀的双眼似乎在倾吐着一种诉求,这才慢了足足八个拍地心脏猛跳了一下!
“你喝多了!我走了!”何崇玉几乎跳起来。这方天地已经没有信仰的生存空间,他的所有细胞都加入了一个大合唱。
“再坐坐不行吗?只是坐一坐,坐一坐。”蓝珀抓住何崇玉的一只手搁在膝上,朝他努了努嘴说。
因为这个问题让他的心里七上八下,离了谱,错了拍,何崇玉半晌道:“你这是一个音乐式的问题……”
“哦,音乐。”
“在乐章中,保守的力量比纵情潇洒的力量要大得多。”何崇玉规劝。
蓝珀仿佛听不见,转头的时候在何崇玉身上用力吸了一下,好像还嗅到了项廷留下的那一缕火热的青春气息。再吸吸鼻子,又没有了。喃喃道:“烦人呢,烦。”
蓝珀另一只手搭着何崇玉的肩。何崇玉觉得不舒服,跟搂着女人的感觉完全不同,跟男人搂着的感觉也完全不同,难以理解。何崇玉不想理解,也害怕理解。如果要他理解这些,那他在这个星球上乃至四维五维的领域就没有什么不能理解了。
可是何崇玉忽然理解:“你……你在拿我做测试吗?”
“也不一定,”蓝珀还不承认,“说不定缠绵一会儿情绪就有了,你也准备准备进入状态。”
蓝珀噗一声倒回了床里,床明显地弹了一下:“对了,是不是要向谁请示?你老婆,还是你儿子?”
他把头仰上去,镜面的天花板映出了他的醉态。他伸出手指点点何崇玉:“还傻着,不会有歧义吧?”
“有、有、有!”何崇玉把装醒酒汤的杯子在玻璃桌上重重顿了三下。
然而下一秒他就被拽进了蓝珀的大床里,何崇玉想用力想点什么话来说,一设想又干巴巴的,一点都不滋润。脸逼着脸,还是蓝珀先开了口。
“你那样望着我干什么?我老得那么快吗?”他先是轻笑一声,紧接着爆发似的笑出声来,笑着笑着,声音变成了啊啊啊啊,是凄厉的哭声,汹涌的泪水全乎忘了避人。
何崇玉不常哄人并无旧例可援,仓皇道:“你别哭啊!你、你想怎么样?那你测试,你接着测试我好了!但你允许我有个过程啊!”
蓝珀使出全身力气一肘,胳膊把他撇得老远:“我一闻到男人的味道就犯恶心!呕,呕!”
除了某个男孩,他身上有青草的气息。蓝珀从未遇到过如此洁净的男性肌肤。项廷是草吧,会长成树,变成和他一对连理相生、松风飒飒的枫。
何崇玉绞尽脑汁想了一万种蓝珀伤心买醉的理由,终于切题:“你和项廷闹不愉快了吗?你别跟小孩子别扭啊!和小孩子有什么过不去的?”
“项廷不是小孩子!”蓝珀尖锐爆鸣,“他是我自己指望了好多年的一个男人……”
他如此率直地袒露了自己的恋心。但可能是他们这对组合太过奇谭,何崇玉压根没往那方面想。主要是何崇玉自己潜意识里紧急避险,他不愿承认自己交往了一个觊觎妻子弟弟的朋友,作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来。淫奔罪已极矣,况渎亲伦乎?何崇玉向来很擅长给自己打造茧房。
烂醉如泥的蓝珀接着发疯:“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他怎么能不理我了呢?”
何崇玉脑子里一响:蓝今天说话怎么怪怪的?算了,可能是我自己心里有点怪吧!选择性过滤他的话以后,为难地叹口气,毫无头绪地说:“他不理你不理就是了,除了他谁不理你?美国总统都好想理你啊。”
蓝珀双眼似睁非睁,一只手摸索过来,摸到一个闹钟砸到何崇玉脑门上:“美国总统不是项廷,那美国原地解散好了!”
何崇玉至此已彻底昏厥。蓝珀,聪明人要是心眼坏的话杀伤力真大!
恰此时一个声音让他解脱了。
“爸,”儿子站在卧室门口,“叔。”
蓝珀迷惑地望着天花板,搁浅的鱼儿一样无助。不但没有刚才哭到陶醉的神情,突然恶狠狠地对着空气说:“你才是叔!”
何崇玉赶紧揽过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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